換個住所還需要用羊皮卷寫下?如此正式嗎?
劉元喬狐疑地接過羊皮卷展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末端一方朱紅印文,“承天授命圖勒王汗”。關隴王在青禾縣告訴過她,圖勒王汗印同他們大魏的皇帝印璽一樣,有許多種,最為正式的當屬“承天授命”印。
這羊皮卷竟是一封王詔?!
大約怕她看不懂所有的圖勒文,所以這封王詔用了圖勒文和魏書雙文撰寫。
劉元喬急於看內容,便略過圖勒文,直接看起了魏書的那部分,“予承天授命,即王位以來,夙興夜寐,國事軍務不敢輕率,然於與大魏和親一事,予禮輕君侯,所為狂悖,使天降懲,不可追悔【1】……”
咦?怎麽那麽像罪己詔?
劉元喬略過中間囉囉嗦嗦一堆自省的話,直接看最後的幾句,“近,星隕王庭,燃後/庭左帳,又化為神木,上言‘受天不祥’,天意所警,乃君侯偏居,後位不正,予躬省再三,又令侍神大祭司卜求天意,終得所示……”
劉元喬心中升騰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事情,好像出現了什麽變數。她急忙繼續往下看,“……君侯跋涉萬裡,赴我圖勒,婚雖未行,名不可廢,天授吉日,迎君正位,焉支以待,上下令行。”
看完詔書,劉元喬猶如晴天霹靂。
燕祁瞧見劉元喬的臉色,便心知詔書看完了,她謙遜地問道,“焉支紅帳已經築成,君侯意下如何?”
“王……王汗,是何意?”劉元喬醒過神來,覺得一定是自己理解錯了王詔的意思,她讀書那會兒三心二意,情急之下理解有誤也是正常。
燕祁一改往日冰冷的神色,言語懇切,“是本王的錯,本王之前只顧羅城之戰,未曾督促紅帳營造一事,致使營造期間出了差錯,使得君侯只能偏居後/庭左帳,今長生天降下警示,警示本王不該對君侯禮輕,君侯乃圖勒未來王后,怎可偏居左帳,若君侯偏居,則受天不祥,本王已命人加急築好紅帳,明日便是天授吉日,宜遷居正位。”
劉元喬有點明白了,但是她還心存僥幸,“王汗能否說得再明白些,用一句話講明可否?”
燕祁配合地解釋,“明日君侯便搬去紅帳吧。”
話說成這樣,劉元喬想不明白都不行,但是明白是一回事,讓她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主意,被燕祁稍稍一曲解,就成了另一個結果,那她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不行,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劉元喬打算垂死掙扎一番,“王汗,吾覺得……”
“君侯,”燕祁先一步打斷劉元喬,“你與本王,行的是國婚,結的是兩邦的姻親,”他起身將早就準備好的國書放在劉元喬面前,“無論如何,本王決不能悔婚,君侯是聰明人,應該明白這一點。”
劉元喬與燕祁對視,隻這一眼,她便感受到了驚駭與恐懼,燕祁的目光,洞若明鏡。
這一刻,劉元喬無比篤定,他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但是她必須頂著壓力,咬死不認,“王汗說笑,吾當然知曉和親和的是兩邦之親……”
“所以,君侯莫要再心存僥幸,”燕祁恢復了冷峻的神色,“這一回,本王有辦法能幫君侯遮掩轉圜,下一回,君侯未必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劉元喬哪曾想過燕祁竟會堂而皇之地點破,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認,於是佯怒道,“王汗,王汗什麽意思?!”
“劉元嘉,你我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燕祁第一次直呼其名,呼的是“劉元嘉”的名。
劉元喬稍稍松了口氣,也算不幸之中的萬幸,好在燕祁王還以為她是劉元嘉,並不知曉她真正的身份。
“談什麽?”劉元喬問道。
“談一談,你與我的未來。”
注釋:
【1】所為狂悖,使天降懲,不可追悔:出自《資治通鑒》所載漢武帝《輪台罪己詔》“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
第31章 曲有誤(三十)
“吾與王汗的未來?”劉元喬輕笑,“未來,不就是吾嫁與王汗,成為圖勒的王后嗎?難道王汗還有其他的打算?”
“是,也不是。”燕祁回答。
“那是什麽?又不是什麽?”劉元喬正色道。
“你與本王和親,君侯成為我圖勒王后,此為是,但本王深知,君侯此行是被逼無奈,”燕祁單膝跪地,一手撐著膝蓋,另一隻胳膊肘撐著案幾,同劉元喬呈面對面之勢,這樣一來,劉元喬的每一個神色都逃不開她的眼睛。
劉元喬不置可否,“王汗到底想說什麽?”
“若君侯安安分分當我圖勒王后,不作他想,本王可以向君侯保證,絕不強逼君侯。”
四目相對,劉元喬險些撐不住。
燕祁在詐她,在拐著彎兒逼她承認神木之事是她設局,她決不能上當。
劉元喬定了定神,反問燕祁,“王汗此話令吾感到莫名,吾何時不安分了?”
“呵,”燕祁低頭嘲弄一笑,再抬頭,眼中不見任何笑意,仿若片刻前的笑只是劉元喬的幻覺,他幽幽反問了一句,“君侯可知,本王等你動手,等了有多久?”
劉元喬情不自禁開始呼吸急促,她想到來之前,關隴王曾對她說,“合固之圍”燕祁王用了一手“誘敵深入”之計請君入甕,使陛下進退維谷,此人恐怕在長安的時候,兵法學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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