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喬看向了那一叢比人還高的紅花。
這種紅色的花名為“朝天霞”,是從南越傳過來的,滿長安之中唯有在此處能夠看見。這花的根莖又高又粗,長勢好時,能及得上一名成年男子高。
“朝天霞”花叢後頭接著一片密林,劉元喬直覺同昌王妃是想引她去那裡,她裝作被花吸引,興致盎然地朝它們走去。
“朝天霞”開得絢麗,只是劉元喬身在花叢卻無心欣賞,她一心尋找所謂的那個“秘密”。
同昌王妃梁少姬在劉元喬面前表現得怯懦,可是劉元喬並沒有被梁少姬唯唯諾諾的表象所蒙騙,她越是在劉元喬面前表現得身不由己,劉元喬就越是警覺。因為梁少姬不在同昌王妃的甄選之列,卻能夠讓一向乖順的同昌王違拗乾武帝的聖意娶她為妃,而傅嬋湘身為傅夫人內侄女,入府不足一年就暴斃,如此種種都讓劉元喬覺得同昌王妃深藏不漏,並非她所表現出的那種性子。
既然認定同昌王妃在她面前的所言所行是故意為之,那麽劉元喬就不能不去猜測她這麽做背後的含義。
劉元喬之所以說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排打發時間,就是想將決定權交給同昌王妃,試一試她究竟想做什麽,果然,同昌王妃嘴上說陪她隨意逛一逛,但劉元喬留心之下發現,同昌王妃引她往這裡來時,腳下可是一點猶豫都沒有,顯然,是早就計劃好的。
她都按照她布的局走到了這裡,自然要找到些什麽才不枉她走這一趟。
可是,當她一路尋到花叢深處,卻發現花叢裡除了花就是根莖,什麽都沒有。
難道要進密林?
可是此處是獵場,密林裡保不準就有飛禽走獸,她身上只有一把短匕,萬一遇上了猛禽凶獸該怎麽辦?
她並不甘心一無所獲。
劉元喬盯著花叢與密林的交界處猶豫時,密林那頭突如其來傳出一道人聲。
劉元喬屏住呼吸,狠了狠心拔出了腰間的短匕。
林中有一男一女,男的身穿勁裝,女的卻穿著一件常服。他們都背對著劉元喬,讓人看不清面容。不過從常服的紋樣上看,這件衣裳出自宮中,此女身份不簡單。
劉元喬矮身隱在樹後,回想今日射鹿開獵時,自己是否見過這件宮裝,還未想清楚,就聽身穿勁裝的男子急切地開口,“非本王多心,夫人近來難道不是在躲著本王?”
夫人?本王?
這麽年輕的王,皇室中可不多見。
劉元喬心下疑惑,微微往前探身,想要聽得很清楚些。
“王上冒險邀吾前來,便是為這個?”宮裝女子聽上去已經隱隱發怒,“你太不知分寸,這裡是什麽地方?!這裡是獵場,人多眼雜!你我還是各自回去為好,免得外人發現起了疑心!”
女子說完便要離開,卻被男子強行扯住,“不知分寸?夫人說本王不知分寸,那麽夫人與本王瞞著父皇暗通,謀奪東宮,又有多麽得懂分寸?”
劉元喬在女子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就已經驚嚇出一身冷汗,待聽到男子曖昧不清的話語,她膽戰心驚到竟認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否則怎麽會看見梁夫人同劉伉糾纏不清?
一個是天子寵妃,一個是天子親兒,他們兩個暗通款曲,糾纏不清,這豈不是死罪一條?
“王上說這話可是在顛倒黑白,”梁夫人垂泫欲泣,“分明是王上先糾纏妾身,想要借妾之手左右聖心,妾冒著被陛下發現後身死命隕的風險又賭上梁氏全族的性命,一心為王上謀劃,王上卻要如此誅妾的心嗎?”
這變臉的功夫,令劉元喬汗顏。方才還怒氣衝衝的模樣,一轉眼就哭得梨花帶雨,加之梁夫人這張臉是真絕色,三兩下便讓同昌王便軟了心腸,“夫人,是,是本王錯了,是本王口不擇言,夫人近日總是躲著本王,父皇又對本王若即若離,本王實在是心慌意亂才多有冒犯,請夫人恕罪。”
“那是因為這裡是上林苑,宗親朝臣都一同住在上林宮,若當真被人看見你我暗通,我們便是死罪,難道王上想要吾死嗎?”最後一句,梁夫人說得悲愴,同昌王聞言一敗塗地,急忙低聲下氣地道歉。
日光在林間一點一點收斂,那二人不知在說些什麽,劉元喬蹲得腿麻,幾乎堅持不住,這時梁夫人作勢就要離開。
劉元喬以為見到了希望,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祈禱他們趕緊道別,她好解救她麻木的雙足。
可同昌王似乎並不想放人離開,“父皇近日的心思,竟連夫人也捉摸不透嗎?”
“妾出來已經許久,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梁夫人意欲繞開同昌王,卻再次被同昌王擋住去路,“夫人,太子為大魏帶回了平城,朝局對本王極為不利,還請夫人為本王想想法子。”
梁夫人堅決搖了搖頭,“此刻不行。”
“那何時才行?”同昌王不依不饒。
梁夫人歎了口氣,“今夜是春獵後的大宴,你我都不能缺席……”
“所以?”
“午後陛下會休憩片刻,而後會召國師對談,即便來了上林也未曾懈怠過,酌園的樹倒了,至今未曾載好,陛下怕傷了人,便命人暫時封了酌園。”
同昌王明了,“那我便在酌園恭候夫人。”
二人似乎說完了話,各自離開,劉元喬蹲得頭暈眼花,但是她急著回去琢磨這事兒,起身起得急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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