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我覺得用女人的身份不方便,就又換回了男裝,不過我長了教訓,知道財不外漏的道理,就扮成乞丐,用背簍背著八兩,一邊佯裝乞討,一邊尋找去前線的線路,好在後來知道了城中的押送隊要給前線運送輜重,那時覺得好巧,就用所有的銀幣賄賂了一個送菜的,謊稱是他的侄子,在隊中謀了個差事,進了押送隊以後的事,我想你應該都能查得出來。”
是,燕祁能查得出來。
劉元喬能進押送隊不是巧合,她燕祁治下,怎會有露得像篩子一樣的軍隊,那是她命康城城主刻意留下的切入口,好將北圖勒各方的細作吸引進來,借助他們的手推動自己的計劃。劉元喬入押送隊,那是因為她被當成了北圖勒的細作。
“燕祁,我這幾日想了很多,想計策,更想你為什麽不讓我走。”劉元喬平靜而坦誠,“一開始我以為你要我在手是為了拿住大魏的把柄,以便日後有所圖,可我仔細一想,覺得不對,蔣丞相說,陛下主動讓他們帶話,將我替嫁的事告知與你,既然陛下都承認了此事,那麽你有沒有我在手,都不重要,所以,我以為你是為了別的。”
夕陽將余暉從寢殿的紗窗中投射進來,恰好落在她們所在的這一角,除了她們所在的這一小片天地,殿中各處都隱入了昏暗。
燕祁以為劉元喬會問,“所以燕祁,你是為了什麽?”但是劉元喬沒問,劉元喬替她回答了,劉元喬說,“其實你也不是不可能放我回大魏,你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是我的選擇。不是我在圖勒與大魏之間的選擇,而是在你與父王母妃還有阿兄之間的選擇。”
被人堪破心思也沒什麽,燕祁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她說,“答案,你已經告訴我了,至於選擇,”燕祁笑了笑,“你的選擇,還是去送死,我知道。”
“未必就是送死。”劉元喬急忙解釋,“燕祁,我不一定會死。”
“哦?為什麽?”燕祁問。
“因為你,”劉元喬說,“因為有你在。”
燕祁明白了,劉元喬的最後一計,是“請君入甕”,這本是她擅長的計謀,劉元喬卻用一個故事引得她心甘情願地入局,盡管她現在還不想認。
“劉元喬,你憑什麽這麽有恃無恐。”
答案顯而易見,燕祁也是第一次在劉元喬面前沒了底氣。
鑒於二人都不想輸得太容易,也都不想勝之不武得過於囂張,這一筆債算到現在,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唯有來日方長才能拭目以待,而為了她們的來日方長,她們得先將眼前的難題解決。
“你會南下嗎?”劉元喬問。
燕祁回道,“南下如何?不南下又如何?”
“雖然我那個皇伯父在有些事上荒唐得緊,但是實話實說,他的所作所為,也不全是錯的,至少前頭有那麽十幾年,他是真的勵精圖治,給大魏積攢出了一份還算豐厚的家底,以及磨練出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儲君,所以大魏與圖勒,誰都滅不了誰。”
二人湊得格外近,卻都沒有感到不自在。
聽了劉元喬的話,燕祁挑眉誇讚道,“你在圖勒沒白待。”
“那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嘍?”劉元喬捉住燕祁的一隻手掰開,掌心朝上,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中寫下了兩個字。
“換帝?”燕祁反手握住劉元喬將要收回去的手指,“魏長公主的膽量,不可小覷啊。”
劉元喬不置可否,接著說,“我猜,你早就同太子阿兄結盟了,盟約無非就是兩邦互不侵犯,互惠共利之類的,若我所想不錯,此時此刻,遠在長安的太子阿兄極有可能因滎陽之事被軟禁,你不想自己苦心謀劃的結果白費的話,就與我合作,保太子繼位。”
“你要借圖勒之威?”燕祁再次感歎,“我早知你膽子大,不曾想大到這種地步,換帝?說得委婉了,那不就是謀朝篡位嗎?”
“燕祁王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劉元喬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那燕祁王幫不幫?”
“你就不怕世人罵你叛國?”
劉元喬狡黠地搖了搖頭,一臉的不讚同,“怎麽能說是叛國呢?阿喬可沒有背叛劉氏江山,頂多也就是叛帝罷了。”
“罷了?”燕祁說,“換帝讓你說得這般隨意,你還不是有恃無恐?”
有些事挑明以後,劉元喬覺著自己像是哪裡通了一竅,這是燕祁第二回說她有恃無恐,可這一回並沒有生氣的意味在,反而有些高興,都這般還不順杆爬?這可不是劉元喬的風格。
“嗯?”劉元喬理所當然道,“恃燕祁的勢,所以才無畏,怎樣?燕祁王有意見?”
有恃無恐與恃寵而驕,馬馬虎虎意思差不多嘛,那麽計較做什麽。
第144章 雁城春(四十八)
劉元喬的話帶著些許調笑,燕祁略有些招架不住,掩飾般地轉過頭去,“你有什麽計劃?”
燕祁這副被調戲了的樣子讓劉元喬覺得新鮮,在氣勢上她一向被燕祁壓製得死死的,驟然佔了上風,這讓她樂不可支,卻又不敢放肆得張牙舞爪,隻輕輕移動膝蓋,將自己擠入燕祁刻意回避的視線中。
“妾想先聽聽王汗的計劃。”劉元喬故意換了稱呼,想瞧瞧燕祁的反應,燕祁果然皺眉看向她,劉元喬見好就收,急忙改口道,“我,我想聽一聽你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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