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父王倍感同病相憐,助了太子一臂之力?”劉元喬這才明白滎陽王所說的“那也有諸多說不通的地方”是何意。
若太子妃是太子自己挑的,費了千辛萬苦才娶到,那為何太子妃受封以來,太子一直對她不冷不熱?
“你也覺著奇怪吧,”滎陽王啃著豆腐衣說,“太子尋上我時,我以為他有多在乎鄭氏,可是後來那般,父王也不知其中緣由。”
劉元喬忽然想起自己離開元極殿時,太子同太子妃那怪異又融洽的一幕,她不禁猜測,難道東宮不和是假的?
“父王,阿喬還有一問,”劉元喬想了想,“父王說太子妃是陛下在宴上隨手指的,當時父王如何能夠保證,陛下隨手一指就一定會是鄭家女?”
滎陽王聞言啞然失笑,“你當真以為陛下是隨手指的?”
“不是嗎?”劉元喬不解。
“隨手是隨手,但是也不並不意味著一點考量都沒有,”滎陽王解釋道,“當時陛下突然召見滎陽諸臣之女,這機會便隻落在提前攜家眷入滎陽的那撥人頭上,而這些人,無不是五品以上,在滎陽各州身居要職,唯獨一個鄭氏是九品下州小吏之女。”
劉元喬恍然大悟,陛下對太子不喜,必不會令其娶高門貴女平添助力,五品並不能算高門,但加上在滎陽各州身居要職一條,能被選中的,只有鄭氏。
“不過有一件事父王這麽多年也沒想明白,”滎陽王回想起當時的計劃,歎道,“當時父王同太子謀劃的是先令陛下想起太子還未娶妻一事,接著下詔采選,然後我們再送滎陽諸女參選,可那一日挑起這個話頭時,陛下卻忽然當堂就要見人。”
“是誰提及引導的此事?”劉元喬問。
“本來應該是太子這方安排的人,可是那日最先提及的是當時任禦史大夫的蔣名仕。”
“他說什麽?”
“他說,滎陽自古佳人輩出,傾城傾國之人,他前些日子還見到一個。”
劉元喬:“……大約是弄巧成拙吧,蔣丞相無利不起早,想是有人想借他的手送家中女參選,結果引得陛下好奇,這才當場宣召。”
父女二人雙雙靜默一會兒,滎陽王問,“那後日昆明池上宴,你要赴宴嗎?”
劉元喬心中早有計較,“能夠針對女兒的,無非就是婚嫁,既提前知曉,也好早早作準備。”
這就是要去了。
昆明池名為池,其實是個湖,是上林苑中第一大湖,由八水支流匯集而成,湖中心有一座人工填出的小島,島上有一座蓬萊宮。
煙波浩渺,被湖水簇擁的蓬萊宮仿佛天上人間,四下無路,唯有小舟可供往返,南越進貢的珊瑚樹,便被安置在蓬萊宮的最頂層。
昆明池宴這一日,劉元喬刻意起了遲了些。今日陛下既然要她配合著唱戲,那麽也該寬容大度地縱容她些。
劉元喬不急不慢地洗漱更衣用完早膳,而後才在秋芃的陪同下起駕。
昆明池在上林宮外,需得乘轎攆。
劉元喬穿了一聲簇新的鵝黃曲裾,在腰間齊齊整整地配了整套玉組佩,玉是好玉,是正旦時陛下賞賜給她的。
從長春殿至昆明池,一路景色昳麗,劉元喬卻無心賞玩,她用了昨日整整一日,將此次隨駕的諸臣家眷理了個遍,從中猜測陛下為她定下的那個人。
她是萊陽公主,祖母為孝安皇后,她的阿姐劉元君同等身份,當年配的是南陽侯傅氏嫡子,按照這個標準去尋,此次隨駕的人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有“四世三公”之稱的會稽望族呂氏。
呂氏是大魏開國七將之一祁王呂先之後,呂家雖是以武起家,但是呂先之子呂文應卻轉投文道,是會稽當地極有名望的大儒,呂文應一生不入仕,不承爵,在其父呂先死後,將祁王爵位歸還劉氏宗室,從此天下再無異姓王。正因如此,呂先才能夠成為七將中唯一得以善終的異姓王,呂氏才能夠在呂先死後扶搖直上。
此後劉氏天子皆念呂氏之功,呂文應不承爵,其子卻被封了會稽公,世襲罔替。
劉元喬猜測的這一位,是現任會稽公之子,呂紹清。
呂紹清同她年歲相當,家世又高,且呂氏世代忠君,她若嫁與呂氏,便是乾武帝手中震懾滎陽的人質,再好不過。
不過有劉元君、劉元嘉二人婚姻在前,劉元喬料想這一回乾武帝必定不會刻意提出賜婚,免得再生齟齬,定是會設計讓他們滎陽自己鑽套。
想著此事,劉元喬便格外關心左右的動靜,她覺得,呂紹清應當就在半途等著她,同她來一次“偶遇”。
第108章 雁城春(十二)
轎攆沿著苑道穩穩當當地前行,一路走來都未見什麽異常之處,秋芃不免擔憂地望了望劉元喬。
昨日翁主同她說,今日在前往昆明池的苑道上會遇上意想不到的人,讓她對周圍的風吹草動都警覺些,今日轎攆一出長春殿,她便按照翁主的吩咐時刻留心四周的情形,可是眼下都快到昆明池了,翁主所說的人卻還一點蹤影都沒有呢!可看翁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對即將要發生之事格外有信心。
劉元喬倒並不是有信心,她是篤定,篤定今日苑道上呂家必會生事,且越接近昆明池的地方,那人出現的可能性就越大,因為今日蓬萊宮中有大宴,群臣宗親及其家眷都匯集在此處,看見的人越多,賜婚之時他們滎陽才越無法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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