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昌王妃進來後,楊婕妤暗觀她面色不大對,便主動告退,走出去沒多遠,就隱隱聽到什麽,“……自盡……”
楊婕妤背影一僵,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深宮三十年的歲月蹉跎讓楊婕妤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不該有的好奇心絕不能有。
不過,哪怕她對同昌王妃所講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到了傍晚的時候,也無意中知道了原委。
死的人是同昌王府的一名妾,不過同昌王府對外宣稱這名妾是暴病而亡。
雖是妾,身份卻不大尋常,這妾名叫傅嬋湘,是傅太傅嫡女,傅夫人的親侄女,同昌王的表妹,所以這事兒不出半日,便已是滿城風雨。
傅夫人閉宮不出已經許久,專程為了這事兒出宮到乾武帝面前哭訴,不僅傅夫人,太傅夫婦也去幹武帝面前哭訴,懷疑傅嬋湘暴斃一事有蹊蹺,要求徹查。
皇室中人自盡算是醜聞,乾武帝巴不得此事就此揭過,越快被人遺忘越好,可傅氏幾人跪在宣政殿外,硬是將此事掀了開來。
乾武帝隱忍這怒火,將同昌王召入宮,隻扔給他一句話,“你自己的家務事,你自己處置!”
同昌王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從宣政殿前將三人請去了昭陽殿。
大約一個時辰後,太傅夫婦才從昭陽殿出來,出來時,二人面上皆是一片慘白,也不知同昌王對他們說了什麽。
楊婕妤聽罷宮人的回稟,嚴令她殿中上下不得再議論此事。
同昌王府對外宣稱傅嬋湘是因病暴斃,可她總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不過她也並不想知道真相。
第80章 破陣曲(十一)
傅嬋湘名為暴斃,實為自盡,乾武帝暗示了喪事應低調舉行,同昌王府便也不敢大擺筵席廣邀賓客,只在傅嬋湘身前所居之處請道士做了場法式,也就悄悄發喪了。
傅嬋湘發喪以後,傅敬傅太傅一夜之間蒼老了十余歲,沒過幾日便以精神不濟為由向乾武帝請辭太傅一職。
太傅者,太子之師也。傅太傅原先並不是太傅,而是大鴻臚,五年前,太子劉遂的老師告老還鄉,乾武帝便將他挪到了太子太傅的位置上。說是太傅,其實壓根沒給太子上過幾堂課,一則是因為太子學業有成,不然上一任太傅也不會致仕,二則是因從五年前開始,劉遂便一直被乾武帝外派到大魏各地巡視,長久不在京中。因此,傅太傅這個太傅,也就頂了一個名頭,無論是宣政殿還是東宮,都不會將他當成太子派系的心腹。
讓同昌王的親舅舅去當太子的老師,乾武帝的這一安排不可謂不是一個昏招,當時的丞相湯籍極力反對,言“太子乃國之根本,當選有才能品行者以為師”,言下之意,就是湯籍覺得傅敬不配,為了使乾武帝打消這個念頭,湯籍甚至親自前往孔孟之鄉曲阜,拜請當時的大儒孟承言,請他出山任太傅一職。
湯籍在未入仕之前,曾拜於孟氏門下,算是孟氏的學生,孟承言看在他的面子上,差一點便要出山,不過在出山的前一日,乾武帝趁著湯籍不在京中,親自將太傅衣冠送到了傅府,這下木已成舟,湯籍只能無功而返。
傅敬任太傅以後,出入東宮變得方便許多,畢竟是太子的老師,東宮臣屬也不能在明面上攔他,剛開始那一陣,王皇后與太子劉遂簡直如臨大敵寢食難安,他們心知肚明,傅敬與其說是當太傅,不如說是來東宮當乾武帝的眼線,慌亂之下還真被傅敬抓到不少錯處,並以“規勸太子”的名義上報了給了乾武帝。
後來,在湯籍有意無意的安排下,劉遂開始頻繁離京。這一看,是太子不斷在遠離大魏的政治中心,其實,是湯籍給劉遂布置了另一條路。五年裡,劉遂不知道在外遇刺過多少回,每一回都有驚無險,也每一回都大事化小,五年後,劉遂在民間在地方羽翼漸豐,乾武帝才後知後覺湯籍這個老狐狸將了他一軍,這也是湯籍後來無過罷相的原因之一。
湯籍罷相,劉遂退居蘭台修書,傅氏一族以為時機已到,迫不及待將嫡女送入同昌王府,但是傅太傅沒有想到,傅嬋湘會做出那樣的事。
鸞棲殿中盈滿了“三月雪”的清香,蘭歡將剛煮好的“三月雪”奉至梁少姬面前,“王妃,請用茶。”
梁少姬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伸手便要去接,指腹碰到滾燙的杯沿,頃刻間便被燎了一個小水泡。
“嘶——”梁少姬驚呼。
蘭歡急忙放下漆盤請罪,“奴該死,燙著了王妃。”
“不怪你,”梁少姬搖了搖頭,低頭盯著自己的指腹看,指腹一片通紅,唯有起了水泡的地方是慘兮兮的白。
“去給王妃拿藥。”梁夫人吩咐道。
蘭歡會意,乖巧地帶領宮人下去,殿中隻余下梁夫人同梁少姬二人。
人都走了,梁少姬一下子便泄了氣,歪倒在憑幾上,神色懨懨的。
梁夫人瞧著她這樣子,便知她心中所想,“人都發喪了,你還在愁什麽?”
梁少姬抬頭看向上首的梁夫人,“姑母,此事當真就這麽完了嗎?”
“傅嬋湘同外男私通,有了身孕還意圖混淆皇室血脈,自盡已是王上給予傅氏的體面了,”梁夫人問道,“傅夫人同傅太傅夫婦都認了,你還想查什麽?”
“可……”梁少姬雖然瞧見了梁夫人隱隱不耐的臉色,卻還是壯著膽子繼續開口,“可少姬覺著此事甚為蹊蹺,嬋湘阿姊一直傾心於王上,又怎會與外男私通,而且,她閉門思過的那個院子是少姬親自安排人看管的,外男怎會進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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