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王妃?”乾武帝似乎記不起這號人。
“就是傅側妃。”婢女提醒。
乾武帝想起來了,傅嬋湘孕中暴斃,南陽傅氏質疑傅嬋湘死得有蹊蹺,執意請旨徹查,還是同昌王出面勸阻了此事,後來傅夫人在宮中自省,他為了安撫傅氏,也為了同昌王的顏面,將傅嬋湘追封同昌王側妃。
劉元喬心道不好。
果然,乾武帝看向劉遂的目光變得微妙起來,再加之劉伉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眼神,劉遂恐怕無法輕易脫身了。
就在這時,太醫忽然來報,“陛下,太子妃殿下脈象出來了。”
“如何?”乾武帝問。
“是,是喜脈,”太醫雖對乾武帝的心思了然,但是諸臣在此,該說的還是得說,“臣恭賀陛下,恭賀太子。”
乾武帝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就連王皇后以及劉遂本人也是一愣,倒是劉元喬激動地一拍掌,“恭賀阿兄,今夜可算有驚無險!”
殿中、廊下的恭賀聲陸陸續續響起,蔣名仕看時機差不多了,便出聲勸道,“陛下,這天都快亮了,陛下熬得住,臣下們也實在累得很,不如讓大家先回去休息?”
“那刺客?”
“陛下放心,臣同廷尉定會嚴查。”
第115章 雁城春(十九)
朝陽從東方升起,霞光鋪滿天際,元極殿卻在重重帷幕的遮掩下昏暗如黑夜。殿中左側一角燃著一支蠟燭,那是整座大殿唯一的光亮所在。
劉遂坐在床榻側沿,同鄭媞相顧無言。
此子來得突然,打破東宮原本的平衡的同時,也讓二人不約而同所掩飾的一些東西漸漸浮出水面。
二人在東宮外的傳聞中同床異夢,面和心不合,甚至連他們自己也認為的確是這樣。
他以為自己強取豪奪強人所難,她以為自己出身低微嫁得荒唐,但是偶爾,他們也會在某些事上表現出驚人的默契。就比如昨夜之事,他們之間未曾就變故交流過一句,但是她的“驟然”暈倒,以及及時的醒來,都給他爭取了寶貴的時間去籌謀脫身的辦法。
時間給不了他們更多的余地去思索如何委婉地開口,沉默得太久,總要有人去打破。
“殿下。”
“你,”劉遂頓了頓,“你先說吧。”
鄭媞靠著榻上的憑幾,一手搭在還未顯形的小腹上,垂眸遮蓋了眼中的情緒,“殿下,妾……妾身子不好,妾恐怕,恐怕同這孩子沒有緣分。”
言下之意,就是請他放心,這孩子她保不住。
劉遂猜到她不會說出自己所期望的話,但是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麽直接,他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因為他不想如她所願。
劉遂不說話,鄭媞以為他放了心,松了口氣。她嫁他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當年滎陽偶遇是他人棋局上刻意走的一步棋,等她知道的時候,太子妃的印綬已經到了她的手中。她莫名其妙地成了別人的棋子,可是她不想害人,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成為棋子,所以她選擇讓自己成為廢棋。
太子是個很好的人,在他的父皇百般提防千方算計之下長大,卻仍然仁善,外界傳聞太子怯懦,不堪大用,不過是東宮的韜光養晦。放逐在外的那些年,他在民間素有賢名,以致陛下疑心迭起,至今沒有被廢黜的原因,一因嫡長的身份,二因他沒有大過。
可是昨夜過後,支撐他儲君之位的兩樣東西,都岌岌可危。倘若陛下知曉他的妻子身份特殊,他不久以後出生的嫡長子或嫡長女血脈有異,想到此,鄭媞便覺得恐慌。她怎麽會有孩子呢?她明明不可能有孩子。
恐慌的同時,鄭媞心頭又翻湧起一股委屈。這一切都不是她選的,如果她能選,她又怎麽會狠心自己給自己下毒。
“殿下想必累了,就……”
“把孩子生下來吧,孤知道你可以。”劉遂盯著鄭媞錯愕的目光,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生下這個孩子,沒有萬一。”
鄭媞不懂了,“殿下,妾身子不好,妾無法,”劉遂打斷她,“你是說你一直以來服用的那些的藥物?”
鄭媞錯開劉遂的逼視,“妾不明白殿下在說什麽。”
“你明白,”二人互相退讓躲避多年,劉遂忽然不想再避了,“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副你在孤不知道之時喝下的,後面的都不是毒,只是一開始那一副的毒你自己控制不好藥量,下的有些重,若非如此孤也不會察覺,你的藥,孤早便命人暗中換了,後面這幾年你喝的,都是一點一點拔除你體內殘毒的藥。”
“殿下……”
“你的毒刁鑽,孤尋了許多年也不知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想來你也不會告訴孤,你不說孤也不會問,但是,”劉遂輕輕覆上鄭媞搭在小腹的手,“孤承認當年未曾問過你是否情願就設計讓你受封太子妃,是孤唐突,有強娶之嫌,這麽多年裡孤也曾想過有朝一日讓你離開,可是事已至此,阿媞,孤強娶便強娶了,從今往後你的藥孤會全部撤換,此事到此為止。”
鄭媞腦中一片混亂,她聽著劉遂的話,看著劉遂的嘴唇一張一合,卻不大明白他的意思,隻從他堅定的眼神中讀出了一點,他不是在同她商量,他是志在必得。
可他,想得到什麽?
鄭媞隱隱覺得,劉遂不是在說孩子,她不懂,她還能有什麽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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