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隻說了一個字,“等。”
等乾武、劉遂、劉伉、劉綱父子相爭,兄弟相殘,等她用此局血洗劉氏皇族,讓燕祁、鄭媞選無可選,只能選擇她所選擇的。
夜半三更,滎陽王府的釀閑堂裡卻燈火通明,劉綱在堂內來來回回地踱步,緊張地等待外面的消息。
“父王,”劉元嘉的聲音打破了堂內的寂靜,他是三兩步進了釀閑堂,劉綱頓住腳步,面朝他轉過身。
“父王,”劉元嘉氣喘籲籲地上前,“吉翁一家已經送走了。”
劉綱聞言並未感到輕松,“離開滎陽只是第一步,他們能不能離開大魏,進入圖勒才是最重要的。”
“我將他們混在前往長安的商隊裡,等到了長安,太子阿兄那邊會安排他們混入給關隴押送軍備的隊伍,只要路上不出意外,應當無事。”劉元嘉說。
“可怕的就是路上出意外。”劉綱手中握著劉遂秘密送來的書簡,“吾知阿喬代嫁之事早晚都會暴露,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而且對我們最為不利的是,發現此事的人是同昌王。”
劉元嘉氣不打一處來,“阿喬前腳放了宮人回大魏,後腳劉伉就知道了真相,要說他沒在宮中藏眼線,我可不信。”
“他在京中經營這麽多年,生母又是夫人,有眼線不奇怪,”劉綱按著疼得發緊的額角說道,“父王如今擔心的是劉伉的後招。”
“後招?”劉元嘉問道,“我們把人送走,再咬死不認,就算他告訴陛下,沒有證據,他又能拿滎陽如何?”
劉綱搖了搖頭,“不是他要拿滎陽如何,而是他要拿太子如何。”
劉元嘉之前雖未想到這一層,但是劉綱一點,他就明白了。
是啊,劉伉對付他們滎陽做什麽?恐怕他真正的目標是太子。
劉元嘉面色一凜,還是得將所有的缺口再細查一番。
劉伉自以為這一回勝券在握,等到滎陽送出的人按照梁少姬安排好的路線,從同昌借道去關隴,再往圖勒,等到人全部過境,他就可以以“未及時發現轄境之內出現的可疑的圖勒人”為由向乾武帝上表請罪,同時請求乾武帝派官吏協助調查,將乾武帝的目光引向滎陽。
劉元喬替嫁之事的人證已經先一步潛入了滎陽,等到乾武帝追查到滎陽,再將人證放出,便可坐實劉元喬替嫁,滎陽勾結圖勒之事。
至於劉遂,此局不能明目張膽地針對他,但以他的性子,必定不會對滎陽見死不救,他要為滎陽求情,奔走,那就得承受來自帝王的猜忌與懷疑。
萬事俱備,只差人從同昌過境了。
可劉伉萬萬沒想到,人出了滎陽就失去了蹤跡。
“這怎麽可能呢?”劉伉不信,“定是你探錯了!”
王府少吏再三保證,“王上,臣已經確認過,滎陽王世子是將人藏入了商隊不假,商隊也從同昌過了境,可是商隊中並無那人的蹤影啊!”
劉伉壓抑著怒火,“也就是說,你們連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商隊都不知道?!”
少吏附在地上顫顫發抖,“請王上恕罪,是臣下失責。”
“恕罪?!”劉伉怒極反笑,“也行啊,那你們就替吾將人找出來!”
少吏狠下決心,迎著劉伉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抬頭,“臣下以為,此時不應再生枝節,人沒了就沒了,若大張旗鼓去找,反而不利於王上後面的計策。”
劉伉漸漸冷靜下來,問道,“那你以為該如何?”
“王上,人證已經到了滎陽,王上其實不必親自出面,”少吏提醒道,“滎陽,不是有一個陛下放在明面的眼線嗎?”
“你是說,滎陽的五官掾?”
“正是。”
五日之後,一封密信從滎陽流出,接信人上空白無字,但是送信的驛差卻知道該將信送往何方。
信被送到了千秋宮,彼時乾武帝剛下朝回來,正打算召見國師松衡論道,接了滎陽的密信後,道也不用論了,他差點被信上的內容氣得嘔血。
“讓蔣名仕滾過來見朕,立刻!”
丞相蔣名仕走到宮門口又被宣政殿的范常侍請了回去,“范常侍,陛下可說了是何事?”
范常侍在前頭引路,“丞相,您到了就知道了。”
范常侍的態度就是聖意的某種導向,蔣名仕心下了然,只怕出了大事。
第138章 雁城春(四十二)
“蔣丞相,你自己說說吧,這是怎麽回事?”
蔣名仕伏在地上直喊冤,身側是攤開的木簡,方才乾武帝盛怒之下用來砸他的。
“冤?”乾武帝笑了兩聲,那笑聲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蔣丞相,你也一把年紀了,連男女都分不清?!”
蔣名仕頂著亂糟糟的發髻抬頭,“陛下,臣百口莫辯,可是臣真的不知道翁主代嫁之事啊!”
乾武帝一把推開長案,從四散零落的筆墨書簡上踩過去,走到蔣名仕面前,居高臨下地指著他,質問道,“朕信任你,不惜罷了湯籍的相位,讓你當丞相,你就是這麽對待朕的信任的?朕讓你送承平侯和親,你卻連和親的是劉元嘉還是劉元喬都搞不清?你自己說說,這可能嗎?!”
“臣當真不知,”蔣名仕言辭懇切,老淚縱橫,“陛下,世子,不,翁主當時用絹扇遮面,依照禮數,只有燕祁王能卻了她的扇,臣不是沒驗過,臣觀身量聲音都與世子別無二致,臣就將人帶走了,臣是萬萬想不到滎陽有這麽大的膽子,荒唐到敢用翁主換世子?這,這不是胡鬧嗎?陛下您想一想,這是欺君之罪,臣府中上下百口人命,臣哪裡有膽色敢與滎陽同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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