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為何,向來不問世事的鄴都此番行事如此突然。
陸時鳶記得,鄴都鬼將臨門那天指名道姓要將自己帶走,來人是位女子,對方曾與掌門短暫交手,而原本態度強硬不肯退讓的掌門卻在幾招過後將她交了出去,隻苦澀地說了一句“來者不善”。
來者不善。
至少,一開始被扔進鄴都地牢的時候,陸時鳶也對掌門的話深以為然。
只不過事情發展到後來,開始顛覆她的想法。
陸時鳶搖身一變從階下囚成為鄴都上賓,鄴都之所以將她一介修仙門派的凡人“請”來,不過是緣由半年以前自己和師弟溜下山走散的時候出手在一妖物手下救了一個半大的小姑娘。
當然,以陸時鳶那半廢的修為強行出手自然反噬不清,她很快就昏迷了過去,再醒來,已經回到師門了。
至於當時和她一起的小姑娘,眾人隻說不知,是以這才有了半年以後鄴都鬼將親臨山門拿人。
也是那時陸時鳶才知道,自己出手救下的竟然是鄴都少君。
回憶到此處,忽然,“吱呀”一聲推門響。
陸時鳶將自己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側目望去。
商姒此時已經換下沉冗的祭天禮服,隻一身鮮紅色的羅裙,卻也難掩天然貴氣,那張素來清冷臉龐上似染紅霞,許是方才在外多飲了幾杯水酒的緣故,只是她的雙目依舊清明。
“久等了,陸姑娘,”女子的音調清而緩,如珠落玉盤,微微上挑的眼尾處蘊了醉人的笑意,“鄴都太久沒有辦過喜事,大家都太開心。”
陸時鳶用眼神仔細描繪商姒如畫的五官,找不到絲毫扮演的情緒,這人就像是今日大喜,在真心實意的開心。
她兀自轉了話題:“我師兄他們……”
“已經命人安頓好,不過還請姑娘遵守信約,萬勿將你我之間的約定告知第三人。”商姒朝她望來,那雙漂亮墨色的瞳仁裡倒映著燭火的光,妖冶非常。
陸時鳶垂下眼瞼:“我知道了。”
屋內的氣氛死寂了一瞬,她們之間似乎並無什麽好說的。
半晌,陸時鳶才又掙扎著開口,問道:“商姒,你真能幫我重塑靈根恢復以往的修為嗎?”她眼神閃爍,朱唇輕抿,楚楚之態立現,任誰看了都於心不忍。
這樣的陸時鳶讓商姒恍惚了一瞬,似想起了什麽。
半晌,輕笑應下:“是。”
“這場造化算我鄴都贈予姑娘,以報姑娘對我鄴都少君挺身相互之恩。”
“可諸位師叔伯帶我尋遍各大門派,皆言無望。”陸時鳶放輕了聲音,一時啞語。
她也不知自己想要商姒跟自己證明些什麽,她像是溺水的人,死命捉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幾近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卻足以讓陸時鳶明白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乃強者為尊。
過去陸時鳶曾是各大修仙門派首屈一指的靈根天才,卻因數十年前一場秘境變故,被人廢了靈根和修為,雖仰仗以往的修為茍存性命與容貌,卻難以現往日輝煌,所到之處全是憐憫與不屑的眼神。
若可以好好修煉,誰又願意當個廢物仰人鼻息?
“你是說,人間那群老頭?”
“他們懂個屁,”商姒輕飄飄的,那雙漂亮的鳳眸仍在笑,只是眼中似有暗藏凌厲的鋒芒,音色慵懶,“鄴都千萬年的底蘊又豈是一群老頭可以相提並論的?”
“他們,也配?”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狂傲至極。
睥睨三界,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這就是鄴都。
合理,又不合理,卻讓陸時鳶那顆躁動的心莫名變得平靜。商姒這樣的人,著實沒必要花心思去騙她,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鄴都主君說一不二。
思及至此,陸時鳶的心思也從一件事落到了另一件事上。
“那你應當改口了。”印有“囍”字的紅燭已燃大半,陸時鳶忽然出聲。
商姒側目望來:“嗯?”
陸時鳶垂眸,輕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喜裙,直言道:“女君若要將計就計,便該早日習慣如何在人前與我扮作一對親密愛侶。”
“比如,‘陸姑娘’這樣的稱呼……”
“時鳶,”和著左手上傳來清脆的鈴響,商姒含笑咬字,打斷了陸時鳶的話,輕語間,人已傾身附近,雙手搭落在了對方的肩上,“是這樣嗎,我聽你師兄也是這麽喚你的。”
話音落地,搖曳的燭火下,陸時鳶皙白的耳朵上泛起可疑的紅。
精巧的金色耳墜在輕晃著,散落的碎發隨著主人的呼吸節奏飄動,她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試圖,將眼前女子想象成心愛之人。
陸時鳶輕輕嗯了一聲。
她眼眸微抬,忽然瞥見妝台鏡面裡的兩人姿勢曖昧,好似親昵地依偎在一起。
也是此時,商姒的下一句話隨之而來:“那時鳶,你聽說過鄴都不傳的雙修秘法嗎?”
第2章 雙修
鄴都的秘法是三界共聞的至高秘法,據說可活死人,突破修煉桎梏以飛升成仙,是鄴都第一任主君自冥界崩壞之前所得。
但這些也只是外界傳說而已,實際到底如何,也只有商家自己人知曉。
陸時鳶曾為師門之傲,自然也對此有所耳聞,只不過聞得“”二字之時仍舊沒忍住別開眼去,神情變得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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