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嗔怨的眼神,實在叫人難以招架。
“是嗎。”秦心綾陡然松手,故意讓手中的瓷杯自上往下重重落在了梧桐木製的棋盤上,未曾分出勝負的殘局被頃刻打亂,白與黑混落滿地,水漬飛濺,其中有那麽一兩點還濺落到了青枝的裙袖上。
“青枝鬼君。”她音色涼涼的,失了原本帶有笑意的溫度。
不待眼前的人有所反應,秦心綾又驀的輕笑出聲,以手撐住滿張棋盤,將剩余的棋子盡數掃落,臉上綻出了似賭氣一般絢爛的笑:“若我一定要喚你這聲姐姐呢?”
似曾相識的語氣,令人頭疼。
青枝幽幽歎了口氣,她捏起被掃至手邊的一顆白子,自石凳上緩緩起身,可就在她轉過頭來剛要開口的時候,院落門口傳來匆匆一陣倉惶的腳步聲——
“少族長,紅綢長老突然回來了。”
“受了重傷。”
火凰族這一支據說是上古神獸鳳凰留下來的血脈,鳳凰鳳凰,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族中只有凰,再無鳳,且由於人丁單薄的緣故,她們格外惜命,從不卷入無畏的紛爭與爭鬥。
族中除了族長以外,再有說得上話的便是這獨一位的長老,其次才是所謂的少族長,是以聽到族人來報秦紅綢重傷的消息,秦心綾再無心思去同青枝深究一些兒女情長,即刻便起身離去。
秦紅綢除了是凰妖一族的長老以外,自小也待她極好。
隨領路的族人穿過小院,走過九曲回廊,在瞧見人的那一刻秦心綾又驚又怒,就連周身的氣息也開始躁動升高,險些不受控制釋出了本命焰火。
“紅綢阿姨,你……”
“到底是誰傷了你,竟然下此重手,當真以為我火凰族好欺負是嗎!”
她三兩步便來到了秦紅綢的身前,二話不說就要幫人把脈先查探傷勢,不想卻被秦紅綢不著痕跡躲過了。
手心被抽空,秦心綾愣了下。
她抬眸朝眼前的人望去,只見人輕輕咳了兩聲,而後擺手。
“心綾,我沒事,”秦紅綢面無血色,氣若遊絲,可仍舊強撐著說完了剩下的話,且神情格外凝重,“事情過於些複雜,我眼下不便同你細說,只是你一定要記住我受傷這件事不能張揚出去,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接下來我要閉關療傷,若是在這期間有外人來訪的話,你應當知道該要怎麽做。”
“如有人問起,你就說我練功走火入魔。”
從回到火凰族到和秦心綾見面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一番簡單的叮囑後,秦紅綢匆匆閉關療傷,好似再晚上那麽一時半刻她就要殞命於此。
可即便是受了這樣嚴重的傷也不讓族中眾人出手幫著療傷,這一點,秦心綾覺得有些納悶。
一場急匆匆的鬧劇,來得急,散得也快,卻在無形中給族中老少蒙上一層迷霧般的沉重感,畢竟秦紅綢身為族中佼佼者驟然重傷,突然回族,又急匆匆直接就閉關,任誰都難免往多了去想。
待將圍聚於此的族人驅散以後,秦心綾沿來時的長廊往回,哪想才剛剛走出一小段距離,就在拐角處碰上了眼下暫居族中的那唯一一個“外人”。
“秦紅綢身上的傷,不像是同人打鬥造成的。”是特意掐算好了的,見秦心綾走近,青枝沒有要藏匿身形的打算,反而直接大方地走出來。
“你都聽到了?”走的時候太急,方才又是那般場景,秦心綾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秦紅綢身上了,以至壓根沒注意自己身後還綴了根尾巴。
青枝的身份在她看來,有些複雜。
是外人,又不是外人。
方才秦紅綢分明一遍遍的叮囑,叫她不要將此事告知任何一個外人。
“你會告訴鄴君嗎?”秦心綾抬眸,迎上青枝那雙滿目柔情的眼,她當然明白這滿目的柔情不過是一種假象,這人看誰都是這樣。
青枝側目望來:“自然。”
意料中的回答,秦心綾沒什麽意外的,她點了下頭沒有再和人繼續聊下去。
然而就在她擦身略過青枝身邊的時候,這人忽然出聲,叫了她的名字。
“秦心綾。”
“你們族內的成分有很大的問題,站在鄴都的立場,我希望你能盡快排查清楚,尤其是秦紅綢。”不若然,來日叫商姒查出事情當真與火凰族有關系的話,恐怕就不止是牽連到一個兩個了。
青枝是一番好意,可落入秦心綾的耳朵裡,卻成了公事公辦的警告和提醒。
女子頓在原地默了默,片刻後轉過頭來,臉上仍是絢爛迷眼的笑,只是少了點溫度:“多謝青枝姐姐的提醒,我還有些事要辦,就不送你回去了。”
大抵是將青枝的提醒聽進去了,沒兩日,火凰族開始內部肅清。
尤其在調查秦紅綢這一塊的時候,秦心綾不得不承認,確實有一些可疑的地方。
她發現,她們族中這位地位崇高的長老似常與蛟龍一族的人有隱秘來往。可蛟龍妖生性嗜殺殘忍,同她們凰妖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何時有了這等來往?
秦心綾從未聽母親說起過。
而也幾乎是同時,在密室中待了十日之久的商姒終於出關了。
商姒出關以後的第一件事,直奔秦心綾這位暫且當家的少族長去了。
恰巧,人這會兒又賴坐在青枝暫居的小院裡,煮茶品酒,借著討教的名頭又生生熬了青枝半下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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