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盞月心跳如雷,被迫跟這人幽涼的視線相對,只能輕咬住下唇強自冷靜,然而一開口,仍然暴露內心的惶恐:“殿、殿下……現在追上,還來得及。”
聲音帶著一點顫抖,雙方都明白她在害怕。
黎伶松手,輕笑一聲,再開口時已經恢復如常:“不必追了,我回來的途中已經遇到他們。這一次是我失態,害你們焦急,從離澤歸來之後會補償你們……”
說到最後,卻停頓少頃,隨後又加上意味不明的話:“如果能平安返程的話。”
霜盞月看著她的側臉,方才的怒意已經隱藏,分明是跟平日一樣的清淺笑容,不知為何總感覺有些寂寥與疏離。
看了一會兒,內心有些動容,即便知曉虛偽至極,但霜盞月仍然走上前,站在黎伶的身邊:“今日或許有諸多阻礙,但我相信殿下一定能凱旋而歸。”
黎伶嗤笑,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你說得對,不論過程怎樣困難,最終只有我會取得勝利。距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我累了,你陪我休息一會。”
說著,已經轉身進殿,絲毫不給人推辭的機會。
霜盞月楞一會兒,難得沒有多言,默默地追上去。
黎伶的確疲憊,回到自己房中,連衣服都沒脫就直接躺在上面。霜盞月進來時,她正毫無形象地壓在棉被上。窗戶大開,宮燈未滅,刺骨的寒風呼嘯,淌過溫暖的湖水,卻仍殘留些許涼意。
霜盞月走過去,將窗戶關上,跪坐在床邊,伸手去抓她的腳,想要幫她脫掉鞋襪。可這人分明極困卻仍不老實,兩隻腳輕踢著,不讓旁人碰她。
“殿下,即便不脫衣服,也至少除去履襪,這才能睡得舒服。”
她無奈開口,話音剛落就聽到躺在床上的人嘖一聲,然後不情不願地停止掙扎。
在鬧脾氣。
霜盞月覺得好笑,抓住她的腳,小心翼翼地脫下鞋襪。隨後起身,吹滅燈,點燃暖爐,站在床前猶豫片刻,也慢慢地上去。
“我以為你不會上來。”黎伶閉著眼睛,聲音很輕。
霜盞月一邊將被子從她身下翻出,好好將兩人蓋住,一邊回應:“我來陪殿下。”
黎伶沒再開口,似乎真的睡過去。
*
離澤在秋離南方,與萬仞山挨得很近,兩地相距不遠,但也絕不近,若要趕過去,少說需要兩個時辰。
宴會待客巳時,正午之前接納來客,收納贈禮。等到臨近夜晚的申時,婚宴才會正式開始。
黎伶身份尊貴,無需太過拘束,但畢竟受邀前去,至少也該在晌午左右到達。
霜盞月中途醒過一次,看到一眼時間,已經過去兩個時辰。想去叫黎伶,但見到她難得熟睡的面容,猶豫一下還是沒出聲,閉上眼睛繼續睡。
她卻不知,自己閉上眼睛後,黎伶緩緩睜開。
又過去兩個時辰,霜盞月仿佛聽到耳邊有細碎的交談聲音,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因回籠覺睡得太久,腦袋沉沉的,剛醒時意識還有些割離,過好一會兒聽到耳邊傳來的調笑。
“睡迷糊了,分明要陪我,自己卻睡得極香。”
“你們平日也睡到一塊?”
霜盞月甩甩腦袋,將昏沉的感覺驅散,一抬頭就看到黎伶跟商伴煙坐在一起。
她微微一愣,竟沒發覺殿下早就醒了。
黎伶注意到她看過來,慢慢湊近,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醒了嗎,時辰不早,我們要啟程,若你再呆下去,就將你丟在這裡。”
她的語氣比早晨柔軟許多,像是在哄人。
霜盞月臉有些紅,輕嗯一聲,發覺衣服有些凌亂,抿著唇將手擋在胸前。
黎伶得到回應,稍稍退遠一些,“起床洗漱,一會乘畢方去。”
“啊?這才多遠……犯得著單獨把小火鳥拉出來嗎。”一邊的商伴煙聞言,臉上有些嫌棄。
黎伶斜她一眼:“怎麽不遠,要兩個時辰。”
商伴煙:?
您忘了當初從月城千裡迢迢趕到秋離嗎?那不比這遠?
況且以她們的修為,區區離澤而已,全速行進哪裡需要兩個時辰,一個時辰足以!若是不吝嗇符咒,甚至能再快一些。
似乎明白她的疑問,黎伶理所當然繼續回答:“我身上有傷,不宜奔波。”
這一回商伴煙徹底無話可說。
她實在不想提這人身受重傷,還能悶著頭從秋離跑回來的事情,瞥一眼對面霜盞月手指上的暖玉戒,立馬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這哪裡是黎伶不宜奔波,分明是顧忌霜盞月,怕她受不了路上的寒氣才搬出畢方。
不知為何,牙根忽然有些酸酸的。
“行吧,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總歸也不急,與其早點過去看陳淵那張臭臉,還不如坐在畢方上悠哉遊哉地閑逛。”
商伴煙說完,黎伶卻擰眉,滿臉不情願:“你也要坐?”
商伴煙僵住,突然暴起:“什麽叫我也坐?黎伶我告訴你,我已經收留你七天,讓你在我宮裡白吃白喝,你要是連一隻鳥都不讓我坐,我真要跟你翻臉!”
她聲音很大,似乎真的生氣,怎怎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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