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上,不好再反駁。
三人簡單收拾一番,跟著黎伶避開守衛,悄悄離開北宮。
今日無雪,唯有陣陣清爽的涼風。月城沒有宵禁,但畢竟已經極晚, 城中百姓大多歇息。街道上昏暗漆黑,各個店鋪門窗緊閉,靜謐無聲,唯有巡夜的更夫在稀稀拉拉的燈火中來回行走,口中松散地呼喊:“天寒地凍, 保重身體。”
黎伶待他走遠, 連一點聲音都聽不到時, 才飛速從黑夜中穿過, 隱匿氣息朝著城池中央掠去,身形一閃而過,仿佛穿梭夜間的鬼怪。
霜盞月等人緊跟其後, 險些被她遠遠甩開。
直至翻越高大的宮牆, 來到靈霄宮中,她們的速度才慢下來。
靈霄宮極近奢華, 是黎伶打敗陳王, 初登妖皇寶座時舉全域之力建造。宮牆和地面采用上好靈玉, 溫暖修滑,精致典雅,細細看去甚至能看到玉石中天然形成的淺淡脈絡。宮殿梁柱使用生長在妖域極北的寒檀木,不僅韌性極佳,而且能散發出安神靜心的獨特木香,身處其中隻覺得心曠神怡,一切雜緒憂愁都盡數消散。
宮城四角各有一尊神鳥石像,內含精妙陣法,不僅能將宮殿保護得密不透風,還可以匯聚氤氳靈氣,是不可多得的至寶。當初為煉製石像,黎伶幾乎走遍天南地北,花費不少心思。
黎伶從儲物戒中摸出幾枚玉牌,丟給身後三人:“此地雖無守衛,但防守比北宮更加嚴密。若是不帶令牌擅自入內,將會引起四座法相圍攻,切勿丟失。”
三人接住,神色俱都鄭重起來。
靈芸熙一眼掃去,發現不止宮牆,連宮中磚石都是昂貴的玉石所製,心肝微顫:“你這靈霄宮可比神木宮還要奢侈,這麽多玉石,怕不是將整個妖域都掏空。”
無暇的靈玉並非極品,反倒是自帶紋路的更為昂貴。
這宮內的磚瓦各個脈絡清明優美,是極品中的極品。
黎伶挑眉:“作為第一個突破渡劫的妖皇,自當有些不同。方才的赤蓮就算了,這宮中靈玉也好,寒木也罷,都在護宮大陣的籠罩下,你若見財起意,多半會被大陣打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靈芸熙裝傻,“什麽赤蓮?你可別瞎說。再說靈玉而已,雖然稀罕,但靈界靈氣氤氳,時常有礦脈出現,早已見怪不怪。”
黎伶淡淡瞥她一眼,沒有多言。
靈霄宮雖然奢華,但自從三百年前黎伶下令搬出之後,這裡就空無一人。這麽久過去,宮中幾乎死一般寂靜。
中庭仍是花園,前後左右是各種殿宇。但跟北宮不同,花園中間有一座參天古樹,樹乾遒勁粗壯,枝葉繁盛,葉子發黃,看起來稍顯枯敗。乾癟的樹乾上常有黑紅的痕跡,湊近一看才知是乾涸腐敗的血液。
果然沒錯,霜盞月想起最初見到這棵樹的景象,心道這樹果真在流血。
那時不知曉緣由,還以為是奸邪鬼怪作祟。現在才明白樹乾內藏有黎伶的肉身,血液也好,枯敗的樹葉也罷,多半是菩提樹無法壓製黎伶身軀,遭到血氣反噬的緣故。
她知道內情,因而不覺有異。但焦晨和靈芸熙卻全然不同,路過時被古樹的滔天血氣震懾,隻覺得有猙獰鬼魅撲來,一個個迅速別開視線。
黎伶見她們的反應看在眼裡,湊到霜盞月身邊故作無事地問:“你竟不怕?”
霜盞月反問:“殿下有何好怕?”
一語雙關,也不知在說樹還是黎伶。
黎伶啞然,忽然有些釋然。
不只是旁人,就連她每每看到菩提樹的異變都覺得心駭惶恐,因此將血液抽出一部分,放置在高塔頂層,除非重煉身軀,不然絕不會輕易靠近此樹。
沒想到今日竟有人直言:殿下有何好怕。
仿佛在說這棵樹也是她一般。
“走吧,”黎伶輕歎,心底有些被安撫的感覺。很輕,很軟,但久久難忘。
花庭往東,步行不久就是一座恢弘的水上殿宇,湖中仍有多朵火蓮,若非宮殿更加奢華遼闊,險些讓人以為身處靈虛殿。
黎伶在湖前停下,左右掃視一圈,發現這裡的湖水太過寬闊,四周竟沒有臨近的側殿,略微思索片刻,道:“這附近沒有其他宮殿,我們四人居住也無需太過拘囿,索性一同住在主殿,也能省去清掃的功夫。”
靈芸熙自然沒有問題,聽聞能日夜觀賞赤蓮,雙手雙腳讚成。倒是焦晨有些扭捏,顯然不大能接受跟殿下同住的狀況。
“房屋如何安排,這裡可有四座居室?”霜盞月一開口,立馬引來兩人不滿的視線,頓時有些無所適從,尷尬地問:“怎麽,我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嗎?”
靈芸熙抿抿唇,深深點頭。
要什麽四座寢居?她還想忽悠焦晨跟自己住一塊呢。
黎伶也有私心,睜眼說瞎話:“雖有,但其中一間因長久無人居住已經被改為府庫,因而只有三間閑置。芸熙是客,自然不能怠慢,那一間應當留給她,所以你同我住一處。”
霜盞月這段時間已經習慣跟黎伶睡一起,沒怎麽猶豫就答應。
倒是一邊的靈芸熙顯然不同意。一聽要自己單獨住,頓時來氣:“不用,我從不擺架子,平易近人得很,可以跟焦晨擠一擠,你們千萬千萬別關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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