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盞月為了爭取時間,足足壓製寒骨劍半個時辰,不止頻頻受傷,體內力量也幾乎消耗殆盡。閉上眼後,很快就陷入混沌夢鄉。不知是不是臨睡前的擔憂作祟,就連夢境也不得安寧。
光怪陸離,竟見到當初在凌華身邊拜師學藝的殿下。
“你終將成為一域尊皇,問鼎天下,站在眾生的頂點。不過命途多劫,若無法跨越,唯死而已。”
霜盞月在夢中陪伴黎伶長大,一起修煉,一起遊歷天南地北,惹是生非,最終見證她像凌華形容的那樣登頂妖皇。本該退居幕後,卻被冠以皇后之名。
然而隨後不久,黎伶飛升失敗,修為大跌,魂魄□□分離,人人畏懼的皇脆弱到只剩靈體。
神血失去主人,長時間與肉身囚困在菩提樹內,終於引起腐敗,使得清幽寺的傳世菩提化作不知生死的龐大樹妖,驅使著皇的力量屠戮三界。
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最終一道天譴從天而降,毀滅樹妖,也斷絕黎伶最後的生機。
霜盞月跪在萬丈金光之中淚流滿面,佛光普照,卻分外無情。愛侶橫死,她作為皇后,成為妖域實際上的皇。時間風雲變幻,滄海桑田,自己卻猶如逃脫三界,永遠被孤寂籠罩。
痛苦自心間蔓延全身,霜盞月驀然睜開眼睛,呼吸緊促,看到陌生的房梁和窗前百鳥朝鳳的屏風,才終於反應過來,一切不過是噩夢而已。
不安惶恐卻又忍不住松一口氣,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而今竟同時出現。
夢境太過真實,哪怕醒來也心有余悸。
余光瞥見一段白綢,仔細看去,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全被纏住,尤其是雙臂,幾乎綁得密不透風。
霜盞月不太適應,用力扯兩下,沒能撕開,反而牽動傷口,一陣酥痛。
“那可是我花費好多功夫才綁好的,你若敢擅自撕壞,一定少不了教訓。”靈芸熙端著熱騰騰的湯藥進來,見病患又不安生,立刻警告。
果不其然,霜盞月聽到這話,沒再胡亂動。
“芸熙,你怎麽來了,殿下呢?”
“殿下殿下,就知道殿下,你昨日都喊了一晚上了,竟然還不膩。不用找了,你的殿下現在忙著閉關,沒功夫顧及旁人。”靈芸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把藥遞過去,“這藥是焦晨煎的,藥方是醫生開的,你身上傷雖然雜多,但並未傷及根骨髒器,喝幾日應該就會痊愈。倒是經脈負荷嚴重,這兩日少用靈力,不然會引起更多麻煩。”
霜盞月有些不好意思,道謝接過,捧著碗大口喝。
本來想一飲而盡,可藥太苦,害怕喝太急會吐出來,半途又放緩速度,改為小口慢飲。
滑稽的轉變逗樂靈芸熙,“裡面有不少黃蓮,你莫不是以為在飲茶喝酒。怎麽樣,有沒有好一些?”
霜盞月稍顯無奈:“才一碗藥,哪裡會有這麽奏效。不過的確比昨日舒緩不少,多謝。”
“不必謝我,我不過偷懶綁個繃帶,真正辛苦的是焦晨,花費不少心思熬藥。”靈芸熙接過碗,起身欲走,“好了,我不打攪你休息了,再過一個時辰就是晌午,你再躺一會兒,稍後吃飯我來叫你。”
說著就要離開,霜盞月連忙叫住:“等等!你方才說殿下在閉關,可知曉位置?”
回想起夢裡的荒誕異象,心裡總不安寧。
靈芸熙沒想到她還想見殿下,無奈歎息:“罷了,總之我不說你也會自己尋找,還不如省一些功夫。後院的牆上掛著一幅畫,是信老布置的秘境,黎伶就在那裡閉關。不過昨日神色匆匆,甚至來不及照料你,多半情況緊急,還是不要打攪比較妥當。”
或許是公主的話起到作用,霜盞月果然沒去後院,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休息養傷。
但畢竟只是傷勢不重,沒過幾日便好得七七八八,繃帶解開,從外看去與常人無異。
竹淚恰巧在這時出來,得知她們拿到神骨,送上賀喜,見到盞月氣息稍弱,頂著疲倦又檢查一遍。
“的確已經沒有大礙,只是先前靈力透支嚴重,丹田經脈仍未緩過來。你這兩日注意些,等到經脈恢復再嘗試動用靈力,初時或會有些刺痛,不用過多擔心。”
大致叮囑一番,終於支撐不住,返回屋內好生歇息。
霜盞月閑得發慌,見黎伶仍不見蹤影,幾次來到後院附近,但經脈尚未恢復,又怕打攪殿下煉化神骨,只能強行忍住。調頭,去信濯府上看望田安。
田安將軍傷勢極重,只剩最後一口氣,幸而竹淚醫術高超,連續數日不間斷的治療,已經穩定狀況。看似眉眼緊閉氣息微弱,實則被陣法封印,體內髒器正在迅速自愈。
霜盞月來探望幾次,見他已經脫離生命危險,松一口氣,知曉短時內不會蘇醒,也沒再過多打攪。
又過一日,體內經脈已經回歸正常,除卻丹田仍然脹痛,再尋不出其他問題。
霜盞月終於忍不下去,趁著夜晚大家熟睡,悄悄地離開屋內,一頭扎進後院。
冬末,寒雪漸漸稀少,偶爾能看到夜間星辰。風很冷,像是巨大的刀斧,每一下都劈在骨頭上。
霜盞月壓低帽子,分明在自己宅子內,卻小心謹慎,一身黑色夜行衣,來無影去無蹤,穿梭在昏暗夜色之中仿佛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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