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熱鬧是別家的, 顧若曦在這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河邊上站了半晌, 約她出來的人倒是久久不見身影,隻來了一個小丫鬟, 細聲細氣地道歉。
“顧小姐, 我家主子臨出門被老爺叫去了。”
“無事。”顧小姐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袍, 臉被風吹的有些發紅,燈火映照在那雙淡漠的鳳眼中, 所有的情緒都隱匿在那漆黑深邃的眼瞳裡。
她抬起手,招了一旁候著的丫鬟小廝, 準備回府去了。
一向喜靜不喜鬧的她若不是有人相約,這樣混亂的日子是斷然不肯出府的。
只不過被放了鴿子,想來明日又要淪為全府上下茶余飯後的笑柄了。
“顧小姐,天氣冷,披上這個吧。”那丫鬟拿出來一條狐裘大麾按在她的身上,剛才還刮骨的寒風立刻被隔絕在外。
“少爺說,您皮膚白,就趁這雪白的白狐毛,果然好看。”小丫鬟發自內心的讚歎了一句,“天色不早了,少爺臨走前囑咐奴婢,千萬要跟著您回去,若是有點閃失,可要了奴婢的命呢。”
顧若曦聽出小丫鬟言語間不乏豔羨,畢竟她伺候的自己也不過是婢女所生的庶女都算不上的小姐,若不是偶然被她口中的少爺看中,怕是也逃不過洗洗涮涮的丫鬟命。
顧若曦是當朝重臣顧大將軍的女兒,不過不是什麽正經女兒,而是後院裡忘了十幾年,一朝被太子殿下看在眼裡,便倏地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半路小姐。
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被太子看上,自己恐怕早就被顧家忘了吧。
不過做一個嫁接的橋梁和做一個丫鬟,這其中好像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顧若曦沒什麽想法,就像是大海裡的一葉扁舟,被海風海浪推著走。
她不大習慣有人伺候著,但習慣了被人捏著脖頸走,也就無所謂少爺著人送自己回去的最終目的,隻沉默地向前走。
燈火通明,人影幢幢,長街的另一頭,顏汐站在一家攤販門口,掃了一眼處處都冒著粉紅氣泡的街道,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小攤上的東西。
今日攤販雖多,但好容易正大光明出來聚會的懷春男女們互訴衷腸的時間還不夠,哪來的閑情逸致挑選禮物,也就顏汐這樣形單影隻的才會偶爾歇下腳步。
攤販見來了生意,立刻迎上來熱情地介紹道:“不知公子想要什麽,是自己把玩還是送人的,這些可都是從北邊運過來的,別地買不著的。”
“北邊?”顏汐眉眼低垂,隨意扒拉了下,找出一隻陶瓷燒製的憨憨小狗模樣的裝飾物,輕嘶一口氣,“據說那邊蠻子性格暴躁得很,只看錢不要命,你倒是天大的膽子敢和他們做生意。”
攤販上下打量著這一身華服的貴公子,猜不出他是何身份,陪著笑半真半假說道:“怎麽不敢,窮的沒飯吃怎麽都得做買賣,那邊越亂,銀子也就越好賺,再者說來,顧大將軍聲名在外,蠻夷再囂張,也得顧忌著幾分不是。”
顏汐聞言,輕嗤:“哦,是顧將軍啊。”
攤販只聽出幾分輕蔑,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說,生怕招惹事端。
那小狗憨憨傻傻,一雙眼睛卻烏黑透亮,閃著令人忌憚的精光,這讓顏汐想起個人。
其他東西都沒看上,顏汐隻拿了這一樣,付錢之後算計著時間擠進了接踵而至的人群,瞧著那個和喧鬧的整條街都格格不入,只顧著埋頭向前走的清冷身影,直直撞了過去。
一股淡然的幽香縈繞在鼻尖,顏汐抬頭,撞上一雙冷然幽若的眼眸,不自覺頓了頓。
眼睛的主人似乎也沒預料到那麽寬敞的大路,這人偏偏要往自己的懷裡撞,下意識也愣了愣。
“呦,哪來的小美人,這麽急著朝本……少爺投懷送抱?”
顧若曦眼眉皺了皺,清冷絕然的長相搭配著那雙疏離的眼眸,好似將天下都不放在眼裡,讓人甚至想挖出她的眼珠,看看裡面到底能不能裝下一個人。
顏汐心尖顫了顫,踮起腳尖湊到她的脖頸處聞了聞:“不知姑娘用的什麽香,怎的這般誘人?”
這般大膽的語言簡直驚到了顧若曦身邊的小丫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面紅耳赤地就要拍掉顏汐的手:“放肆,哪來的登徒子,竟敢調戲我家大小姐!”
“雀兒,不得無禮!”顧若曦低聲呵斥道,她不著痕跡上下打量著顏汐的穿著和配飾,在看到她身上披著的柔軟的雪貂皮時眼眸便閃了閃。
雪貂是塞外的,今年宮中得了兩條皮子,一條在東宮,還有一條賞賜給了成王。
再看她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透著雍容華貴的配飾,身份不言而喻。
顧若曦低垂下眼眸:“不小心撞到公子,失禮了。”
“小姐!”雀兒氣的直跺腳,但被瞪了一眼之後也不敢再說話了。
顏汐舔了舔紅潤潤的唇瓣,一雙桃花眼盛滿了盈盈笑意,幾乎要溢出來:“這可是天降的緣分,又怎麽會失禮呢?如此佳節,一人難免孤單了些,不知小姐可否願意同我一起賞月過節?”
她雖然端的一副風流公子浪蕩相,但燈火下,一雙暈漾著流光溢彩的黑眸猶如夜星璀璨,格外攝魂奪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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