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比起怨恨,顏汐內心深處積攢最多的還是委屈,疑問。
這些壓在她心頭兩輩子的陳年舊傷就像是一把刀子,每到夜深人靜午夜夢回的時候都要把她極力想要掩埋的早已腐爛發臭的傷口揭開,然後粗暴地攪拌,把她的不堪,恥辱全都攤開來,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被陡然曬到陽光下,整個皮肉被灼傷,然後愈合,然後再次深度灼傷。
酸澀的淚水劃過臉頰,流經過的部位似乎都是痛的,顏汐用受傷的手使勁捶打著她的肩膀,淚水甚至要從嘴裡噴湧出來:“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是我,明明我那麽,那麽……”
喜歡兩個字怎麽都說不出口,顏汐深深閉上了眼,她深吸口氣,勉強接下去說道:“我做錯了,也糟了報應,我認命了,沈一楠,你給我的我全盤接受了,可為什麽?為什麽!你對我趕盡殺絕我不怨,是我命不好,是我眼神不好,可為什麽對我好的那些人,他們有什麽錯,你要那麽針對他們,就是因為恨屋及烏嗎,他們唯一的錯,唯一的錯……”
顏汐哽咽著,忍著劇烈的心痛繼續說道:“就是對我好,沒有我,他們不會那麽慘,沒有我,小玉或許就會像是其他的小姑娘,長大,有自己的家庭!”
“幸好,我死了,再也不會連累其他任何人了,那為什麽……”顏汐瞳孔緊縮,“是你吧,是你把我扔到那些世界裡去,是你把我又帶了回來,怎麽?沒折磨夠?還想再來一次?”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沈一楠面色平靜地聽完她連哭帶鬧的控訴,捉住她還想亂動的胳膊固定住,不動聲色說道,“之前醫生順便給你做了點其他檢查,說你的身體很虛弱,憂思深重,是不是……”
“怎麽?想說我是神經病,想說那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和你沒有任何關系?沈一楠,你真的是……”顏汐哭著哭著就笑了,“不愧是要站在這個時代頂點的人的腦子,就連折騰我也有這麽多花樣,怎麽,這次想直接精神攻擊是嗎?把我塑造成一個被害妄想症患者,然後以我是一個病人的身份監管我,再次把我變成你的所屬物方便你折騰,等你玩膩了之後再像是用過的衛生紙一樣,甚至不想髒手,直接讓別人把我丟出去?”
“好、好,沈一楠,你真……。”有那麽一瞬間,顏汐的整個堡壘就像是沙堆似的,轟然倒塌,她崩潰地留著眼淚,低聲道,“好,玩吧,這次想怎麽玩?我都配合,我還是配合,只是……”
眼神不由自主落在從剛才就一直在門外不敢進來,但又不放心一直探頭探腦的程玉身上,顏汐無力地抓了抓床單,低著頭訥訥說道,“我又錯了,我應該在回來的那時候就立刻去死的,只要這個世界沒有我,那麽他們,他們就不會被我連累了。”
就連程玉這個完全的外人都能看出來顏汐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此時的她完全就像是一個無助彷徨的孩子,使勁的為自己不曾犯過的虛擬錯誤內疚自責,甚至很不得現在立刻死掉。
程玉忍不住想要上前,卻被沈一楠橫跨一步擋住,胳膊被狠狠掐了一下,她抬起頭,對上沈一楠示意她離開的眼神,猶豫了下正準備轉身,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淺淡的拉力。
“顏汐!”沈一楠咬著牙,似乎在強行壓製怒氣,“你現在身上多處粉碎性骨折,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有可能讓你今後殘疾,難不成你以後想在床上癱著嗎?”
“別走!”顏汐的手使不上勁,她好怕程玉就這麽徹底消失在自己眼前,她急的差點從床上翻下來,
“我不走不走,你別激動。”程玉也沒想到她反應這麽激烈,趕忙往前走了兩步抓住她伸出來的無助的手。
瞬間,手就被顏汐牢牢反握住,就像是珍寶似的在手裡來回捏著。
“小玉,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甫一碰到程玉的手,顏汐的眼淚就像是決堤的大壩,泄洪似的往下流,她哭的聲嘶力竭,上氣不接下氣還要不住地跟程玉道歉,“我真的,真的盡力了,為什麽不能讓我早一點遇到你,為什麽我先遇到的不是你,小玉,我可以……”
“程玉,你先出去。”沈一楠臉色漆黑,無情地拉開兩人的手,明顯是按壓著怒氣,咬著牙命令道。
程玉下意識想要聽,但實在放心不下顏汐,再一次違背道,“姐,就讓我待在這吧,你就把我當做一個擺設,木頭樁子,就讓我留下來陪陪她吧。”
“我陪著她還不夠嗎?要你留下來做什麽?”沈一楠板著臉就把她往外推,冰冷的語氣樸樹樸樹往下掉冰碴子,“程玉,你還記得當初說過什麽?你別忘了你們一家子都對不起我,所以今後你就是要補償我,不管我說什麽你都聽我的,這才過去短短多長時間,怎麽,你也跟你媽一樣嗎?從頭到尾都是騙我的,還是你也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麽?現在達到目的了就要過河拆橋了嗎?”
一連串的質問擲地有聲,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震耳發聵,砸的程玉頭昏腦漲,訥訥不敢說話。
但同樣也不敢走,只能用眼神小心翼翼去瞥顏汐。
“出去!”沈一楠加重了語氣,眼神就像是一頭盤踞在自己領土上,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對手的雄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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