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從另外半張臉可以依稀辨別出來長得還算清秀,眼睛很大,就像是書裡面常會描寫的那種天真而又不諳世事的少女一樣——我可不這麽認為,耳濡目染之下,怎麽會不諳世事。
她將端來的米粥放到床邊的那張凳子上,像是試探,但是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篤定,“你醒了?”
我也沒有裝下去的想法,眼睛緩緩睜開,靠在牆上。
一副帶著恐懼的樣子,用我最大的努力裝作是怯生生的看著她,“你...你是誰?”
她說她叫大丫,是張婆子的孫女,也是張老二的侄女。
我小聲的問她能不能放我走,又說我實在是害怕,最起碼能不能不要將我再丟到豬圈裡面去。
這個時候就算我去表忠心,說自己願意留在這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的。
這應該是一個更加循序漸進的過程。
怎麽會有人願意留在這種困苦的地方,尤其你本來擁有大好的光明前途。
貧困不是一種罪孽。
但沒有人有義務跟著這些孬種敗類受苦。
博得他們的信任,我要最終表現出一種心甘情願出來。
這個時候尚且是第一階段,我要讓他們相信我是無害的,是對他們造不成傷害的,先讓他們輕視我,一旦他們對我有了點好臉色,我再順著他們所給的台階——像是順水推舟一樣,表示出事實已經如此,我願意跟著這個男人好好過日子之類的...
悲戚的眼睛就那樣盯著大丫一直看。
我不知道對於我的話她相信了多少,同樣也不知道她的話我有多少是能夠相信的。
就算是她不信我也要這麽演。
末了,她開口說,“這還事要奶奶說了算...”她糾結著又將下面的話說出口,“姐姐,你好好的過,奶奶人很好的,不會一直虧待你的。”
我垂下頭,樣子看起來有些失落。
心裡在梳理著大丫話語裡面所透露出來的信息,這家裡面管事的應該是張老太婆,兒子和孫女都要聽她的話,應該是個不允許被忤逆的人物。
活了大半輩子的老太太,臉上布滿皺紋,長了雙杏眼,笑起來的時候甚至可以說的上一句慈祥。
誰又能想到是她在充當著一位大家長的角色呢?
不好獲得她的信任。
我想,重男輕女的老太太大概率會把兒子看的很重。
曲線救國是看起來最合適的方法。
讓張老二信任我,進而讓他幫助我在老太太那邊去刷好感度,從而降低對我的防備感。
大丫將那碗稀湯寡水的粥給遞了過來,“喝點吧姐姐,你發燒都昏迷兩天了,多少吃點東西。”
女生小聲的勸著我,“剛來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等時間長了,把這裡當家了就好。”
我接過她遞來的粥,神色很是低迷,我不做聲的喝著粥,我問她,“你叔叔,人好麽...”
她聽見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已經帶著些雀躍,“二叔,人還是很好的,對我們都很好,是個好男人,就是我家窮了點...但是二叔肯乾的。”
我乾巴巴的點了點頭。
還是那副畏怯的模樣,“大丫,我真的太害怕了,能不能不要再讓我去豬圈了...”
結結巴巴,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那話說出來,“太害怕了,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夜裡冷,白天熱...”
說著說著眼淚就要往下掉。
示弱。
示弱。
對,無時無地的示弱。
林媛你現在就是一個很害怕的女生,你要裝作你需要依附他們的樣子。
就像是這樣。
也許是真的起了作用吧。
大丫幫我去求了老太太——起初她是很糾結的,看我低聲哭了太久,才咬咬牙,“行...姐姐,我替你去試試。”
我得到了從豬圈釋放出來的“口諭”。
同時老太太還說,既然人醒過來了,那明天就圓房吧,今天晚上先休息一天。
聽到這話的時候,一隻手不著痕跡的抓著床單。
終於要來了。
我最惡心的地方。
張老太太似乎是擔心我將病氣渡給她的兒子。
所以今晚紆尊降貴的來看了我一眼,看著我臉上對著她扯出的勉強的笑,眼睛裡面的審視根本不加以掩飾。
沉悶的腔調像是壓住棺材的板子,此刻壓在我的身上,“...婦女家還是聽婆家話點。”
肖似古井的雙眸就那樣盯著我看,“都是莊稼人,不會虧待你。”
我貓著身子,聽完這話遲疑了很久,才嘗試性的點點頭。
她對我大概率是不滿意的,但看到我還算乖巧的樣子也沒有想要再挑刺的意思。
邁著沉重的步伐又從這間狹小的屋子裡面走了出去。
張老太一走,大丫就鑽了進來。
像是長舒一口氣般,“姐姐別擔心,十裡八鄉的人都誇奶奶是個好婆婆呢。”
我有些疑惑,但轉瞬就想到應該是大丫的母親和父親的事情。
小姑娘從房間裡面唯一的一個大箱子裡翻出來了一本書,“姐姐,你要是還睡不著就看會書吧,我把蠟燭給你拿床邊來...”
她將書遞給我,是一本中文的《簡·愛》。
“這是我媽媽留下的書,我看不大明白,姐姐你是大學生,應該能明白吧。”她笑的有些殷勤,似乎是期盼著能夠得到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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