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了結”二字,丁凌泉臉上揚起一個玩味的笑。收回了看著秋望舒的眼神,她轉頭,乾脆地奔向主殿。
十年前,她便是在伏春山上的主殿中,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師姐。只是不同的是,十年前,秋望舒只能一動不動地躲在佛像中,而今日,在邁過門檻時,秋望舒便已揮動了更星劍的劍鋒。
劍鋒斬斷了丁凌泉一截發絲,在耳邊留下了一道利落的血痕。
秋望舒的劍招中再無糾結,丁凌泉明白,這個曾經心軟的孩子如今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只是,即便再有決心,又如何能敵過自己籌謀十余年的苦心。
用手背蹭去耳後的血珠,丁凌泉躍進主殿,橫劍擋住了逼近的秋望舒。
這不是丁凌泉第一次對上更星劍,但卻是她第一次以不再掩飾的姿態對上這個背負著師姐遺志的孩子。
秋望舒的劍招,和當年拚死一搏的師姐一般冷靜,叫自己都忍不住期待起她到末路之時臉上的驚訝與不甘了。
不知道,會不會與當年師姐的表情如出一轍。
鏗鏘驚鳴中,丁凌泉刻意問起:“阿望,這十年來你哪怕一次都沒想過來中都找我麽?”
在自己開口之前,師姐便認出了自己,但憑她對師姐的了解,師姐是絕對不會把真相告訴秋望舒的。所以即便之後華南極力搜尋秋望舒的蹤跡,她也從未從中作梗。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很好奇,在伏春山那段下山的山路上,師姐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更星劍交到了秋望舒的手上。
是突然想明白了逃避隱藏無用,還是既想她的女兒能自保,又想她的女兒遠離真相?
“還是師姐死前告訴過你,不要入中都?”
聞言,秋望舒神色未變,她只是在思索丁凌泉問這個又想要證明什麽呢?
是想證明母親的交代是荒謬而無力的,還是想向自己確定,母親死前到底有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對她的恨意?
可無論是哪一種,丁凌泉都無法在自己這裡得到答案。
沒有回答丁凌泉的問題,秋望舒直視著丁凌泉的眼睛,問起了另一件事:“可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
“當年,你和她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麽?”她想知道當年丁凌泉附身於母親耳邊,說出的最後一句話究竟是什麽。
這個問題似乎逗笑了丁凌泉,她笑得十分收斂,可是語氣卻叫人不寒而栗。
“我要殺的是我最親的師姐,你覺得我會說什麽?師姐,對不住麽?”
劍光宛如當年的電光一般斜進丁凌泉的眼睛,叫眼前的劍光都白得刺眼。
“我說的是,師姐,阿望在看著呢。”
這一句,既是告訴秋臻自己知道秋望舒在這裡了,也是讓秋臻為秋望舒之後的命運做出了選擇。
迎上了秋望舒驟然加重的力勁,丁凌泉的笑意越來越重:“你知道我初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很討厭你麽?”
丁凌泉第一次見到秋望舒時,秋望舒藏在秋臻的布裙邊。師姐用最溫柔的聲音喚秋望舒出來,卻讓她心裡莫名的煩躁。
“那是中都城最驕傲的一個人,卻因為你的出世而甘心避世,天真地以為能和你順利地度過這一輩子。”
這一切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師姐原本應該永遠在中都看著自己,母親原本應該永遠把所有期待都分給自己,可為什麽這一切非要變成這樣呢!
“她把她所有的愛都給了你,甚至連生路都給了你!”
“可她給了你那麽多,卻連一點生路都不願意分給我。”
從未與外人道的恨意陡然升起,催促著她徹底毀掉眼前這雙和師姐一樣的眼睛!
曾經榴花小院中的溫馨在丁凌泉心中徹底抽離,耳邊只剩師姐離去時那不願回頭看自己的背影!
憑什麽?丁凌泉恨聲默念,命數,親友無一人眷顧我,又憑什麽一個接一個地怨恨我!
恨意翻江攪海而來,丁凌泉運氣抽劍,以萬鈞之勢反手朝秋望舒劈下!
紫雲上下都當她內法不出眾,只有當年砸上佛像的秋臻才清楚,她究竟是何等的功力。
劍風將衣袂掀起,叫秋望舒幾乎聽見了當年的冷風裂雨聲。就在劍尖即將落下的瞬間,秋望舒才終於動了!只見她撤步運力,雙手持劍將丁凌泉的長劍一把壓下!
眨眼間,四下飛塵乍起!
劍身還在顫動個不停,秋望舒的聲音卻已變得出奇平靜。語氣中沒有嘲諷也沒有同情,她一字一句地挑開了丁凌泉為自己遮羞的言語。
“所以你恨她,恨她離開中都,也恨她不肯將《息緣劍法》給你。”
“那你可有想過,你從一開始就恨錯人了呢?”
主殿中,安靜得能聽清二人吐息的變化,可殿外卻雜亂如一場荒謬的盛會。
潛龍弟子的長劍被徐隱枝打落,她一邊用掌風拍開趁亂撲向自己的人,一邊又用未出鞘的擊向觸手可及的後頸。
蘇臨鏡與她後背相抵,因為不能拔劍,她們的動作格外小心。只是在擊倒又一個曾經一同笑談的師妹後,蘇臨鏡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她最不想對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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