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蘇莉俯瞰時還不察覺,下地才發現蓬草竟有一米多高,最高一株與她的脖子齊平。
溝、壟各寬約一米,長約二十米,壟共十五道。拔草階段配備的唯一工具是手套,照野草的繁茂程度和純人力的速度,天黑前或許能完成。
這是陳老師的預計。
陳老師叫陳鍾秀,瞧著年紀很輕,二十來歲的模樣。
學生們開始手裡的活後,其他老師都回去了,他們來這一趟不光隻為種茶,院方與茶莊的合作事宜還得細密跟近,便剩一個看上去最年輕、資歷尚淺的老師看顧這些孩子。
山中涼霧氤氳,又是沒多少人氣兒的耕地,陳鍾秀很快便捧手哈起氣來。
她跺跺腳,猶豫片刻,還是走下了耕地。
“你是本科生?”陳鍾秀走到蘇莉身邊。
“是的。”蘇莉回答。
“你怎麽知道這個活動的?”陳鍾秀問。
“我不知道,我問榮老師早做實驗的事,誤打誤撞就過來了。”蘇莉說。
“怎麽個誤打誤撞法?”陳鍾秀起了興趣。
蘇莉原本弓著腰拔草,這些直徑一厘米的蓬草長得十分壯碩,哪怕是戴著增強摩擦力的手套,將他們連根拔起也並不容易。
現聽陳鍾秀要問些細節,她不免放下手中的功夫,站起來仔細地回答了一遍。
“挺好的,機會都是爭取過來的,你才大一,有這樣的上進心和努力,是很不錯的事。”
蘇莉繼續彎腰工作,又聽見陳鍾秀說:“你知道學院為什麽要讓你們來拔草嗎。”
“不知道。”蘇莉說。
“我猜你有答案。”陳鍾秀說。
蘇莉終於抬起頭來看她,雖然被無聊的問題問得有些毛躁,仍是順從道:“可能是因為不要錢。”
“不是,”陳鍾秀說,“是因為你們是大學生。”
“大學生會把這些雜草處理得乾乾淨淨,哪怕有偷懶的,看見別人乾淨,自己也會不好意思。但工人就不一樣了,付了他們錢,他們也會圖最省事的辦法,雜草長出來很快。”
……哦。
蘇莉覺得陳鍾秀還是太閑了,她才是最該拔草的人。這些不但跟她沒關系,跟陳鍾秀也沒關系。
“您才畢業不久嗎。”蘇莉說。
陳秀點頭:“我畢業兩年了,今年來的南河。”
“您不喜歡南河嗎。”蘇莉問。
“沒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哪片土地都一樣。”陳鍾秀說。
蘇莉不接話了。暗損陳鍾秀不該當老師,該去當個詩人。
她想起褚湘說的話,對醉茶癲公的事又信了幾分。
第22章 山高水苑(2)
有的沒的聊下去,蘇莉話接的敷衍又煎熬,手底下的勁也越發用力,有時候沒顧得上答話,陳鍾秀也自說自話下去。
直到蘇莉聽見:“我見過一些像你這樣的學生。”
“……”
她這樣?她哪樣。
蘇莉沒品出來其中意味,臉上的笑快裝不下去。又或者她其實已經垮臉多次,但陳鍾秀根本沒看到。
“你狀態挺不錯的。”
蘇莉極快地瞥一眼陳鍾秀,發現對方視線就落在她這。
……
不回應說不過去了…但回應點什麽好……
卻看見陳鍾秀忽然蹲下來去拔細草,這裡土肥如膏,哪怕是狗尾草也扎根厚實,這一拔費了不少力。
“你叫什麽名字?”陳鍾秀將草扔到一邊。
“蘇莉。”
“那現在我們算認識了。我也算是年輕老師,能跟得上你們的思維。”
又岔到哪門子話題上了。蘇莉仍然恭順:“好的。”
陳鍾秀站起來,想拍拍蘇莉的背,察覺手掌上的泥土和草葉汁水,又收了回去。
“好好拔吧,你的效率太慢了。”說完便往回走,安穩坐上她的水泥道。
“……?”
怎麽有瞎聊一通啥事不乾還埋怨別人效率慢的人啊!
蘇莉狠狠腹誹,望一眼陳鍾秀的背影,手上默默使勁。
-
山高水苑海拔較高而晴日少,十分契合“高山雲霧出好茶”諺語。坐擁幾處肥壤,用作名茶種植。它能和南河大學合作,極大原因歸於榮茗。
十年前,榮茗曾選育登記一白茶宜製種,名叫美人嬌。泡出來鮮香甘甜,回味生津,摒棄綠茶所有的澀感,達到幾近持平的鮮爽。上市不過幾年,就搶佔了白茶市場的大部分份額。
山高水苑的莊主滕嘉木酷愛黑茶。某次機緣巧合,滕嘉木用美人嬌的老葉製了二兩黑茶,泡來其味厚重,醇香無比,留香奇久。滕嘉木大愛。打聽才知道,這茶種出自榮茗之手。兩人開始互通往來,一來二去,合作也就暢通無阻。
茶室。話至此處,褚湘用鑷子去幾片大白葉,慢條斯理地放進茶壺中。熱氣嫋嫋攀升。
“怪不得,我自己上山老聯系不到他,坐你們校車來,一打電話就通了。”
褚紅雲箕踞而坐,繼續道:“山高水苑有十幾畝茶田,裡面一半的種類都跟榮茗的實驗有關系。像這種來訪,基本也跟采材料有關。不過滕嘉木和榮也不是簡單的合作關系,算的上忘年交吧,見面就要聊。所以都是師姐們帶著采茶。采完就回去了。”
“我說呢,來了只看著你一個人,你老師也回去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