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你說,找她換?都不用多問,話語間的親疏昭然若揭。
“不用麻煩。”蘇莉硬邦邦地回拒。
氣氛又沉昧下來。
過了會兒,褚紅雲不動聲色試探:“你們在車上認識了?聊天了嗎?聊的什麽…?”
“你覺得會聊什麽?”蘇莉反問。
語速稍快,配合斜睨的一眼,叫人覺得她似乎帶了點火氣。褚紅雲語塞,蘇莉也反應過來,生硬緩聲:“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
“嗯。”褚紅雲應下。
談話到此為止。
也該到此為止。蘇莉是這麽想的。
然而看著褚紅雲的臉,看著,看著,倏然腦子不受控制,脫口而出一句話:“她提到了你。”
“……我?…提了什麽?”
“……”
找補也趕不上趟了。蘇莉垂眸,盡量平常:“就提了一句,說你是她很親密的人。”
很親密的人,沒錯。畢竟“我家大小姐”這五個字比親密本身還親密。蘇莉有點別扭,又期待褚紅雲聽到後會是什麽反應?她一向愛撇清那些沒必要的關系。
很快,蘇莉就看見了。
沒有訝異,很平靜,細細思索一番後,又搖著腦袋在笑。怎樣的笑?幾分了然,或是嫌棄?無奈…寵溺…縱容…總歸和排斥打不著邊。
蘇莉有點僵硬。
她認可。
“親密”這兩個字,褚紅雲認可。
甚至神情還很認真,像在丈量“親密”二字的厚度。蘇莉盯得太緊,不肯錯過。
“我知道了。”褚紅雲隻落一句。
一錘定音。
僵硬得快維持不住體面。蘇莉勉力使自己收回眼神,但身體總是誠實,一些久違的、不舒服的感覺卷上心臟。
也對…是的,她勸慰自己,就該知道,沒猜錯,褚紅雲什麽時候對人那樣親密,又那樣開心?
結果清晰,答案明了,應該像做對題那樣慶祝,但蘇莉笑不出來。
甚至身體的感覺更加明顯,縈繞在心上的,病理的難受。
好啦,好啦。就這樣。乾淨又分明的。什麽都切得利落。安慰聲頻頻。
“莉莉?”褚紅雲喊她的名字。
“什麽?”蘇莉不想落入下風,立刻反應。
這一反應,她終於看見自己的手——握草莖的手不住發抖,幅度之大,葉端跟著劇烈搖晃。蘇莉一愣,只能竭力控制。
褚紅雲緊張地走近幾步,也試圖握止那樣的顫抖,又聽見蘇莉深重難遏的喘息。她警鈴大作。
“是哪裡痛?胃?不舒服?我馬上打120。”
“不。”蘇莉努力鎮定,阻止她。
抬眸,看清褚紅雲毫不掩飾的擔憂。
“……”
垂首,撇開視線。
蘇莉有些狼狽。
再裝硬氣也沒有用,哪裡都難堪,難堪得處處明顯,心口泛起刻薄的苦汁。
褚紅雲憑什麽這麽擔心?
真糟糕。真糟糕。
老天真糟糕。祂就是要惡趣味地考驗你是不是真的放棄。承諾不行,發誓不行,只有足夠多的的巧合才能驗明真偽。好像這樣才能顯現祂無所不能的威力。
如果是假的就慘啦,祂指著膏肓肆聲嘲笑:你的心要痛啦。
……
蘇莉閉了閉眼,平緩呼吸,調整後吐息:“沒事,我突然有點暈,讓我上去休息會兒就好了。”
褚紅雲把蘇莉抓得更緊,要說些什麽,卻見蘇莉皺眼看她:“這次不要自作主張了,我不想惹麻煩。”
褚紅雲凝視她,她臉繃得很緊,雖然虛弱,但眼神篤硬。
沉默數秒,最後妥協:“我扶你上去。”
陳鍾秀見有人過來,拍拍不知何時薅過來的板凳,往邊處挪位。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來這兒坐會兒吧。”
“我去拿個大點的。”褚紅雲說。
“這個點最近的食堂沒還開,你跑到前莊也得十幾分鍾,更別說來回,這地怎麽辦。”陳鍾秀阻止她。
蘇莉道:“坐地上也行。”
褚紅雲道:“不行——”
“已經好很多了。”蘇莉打斷褚紅雲,聲音冷靜,“沒必要搞特殊。”
褚紅雲細瞧,蘇莉垂下的指尖還在輕顫。
蘇莉道:“也許你跑一趟回來的時間裡,我就徹底好了。”
陳鍾秀跟著澆油:“這裡有老師,同學,快去拔草。”
“……”
褚紅雲始終盯著蘇莉,那張平靜的臉不容置喙。在處理痛苦方面,蘇莉擁有可怕的意志力。
喉嚨裡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嗯”。
等到荒地上再度恢復辛勤開墾貌,陳鍾秀才徐徐對身邊的蘇莉開腔。
“沒想到你這麽嚴重。”
蘇莉舒緩呼吸,問:“什麽這麽嚴重。”
陳鍾秀道:“你這種情況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蘇莉道:“太久,忘了。”
陳鍾秀不說話了。
直到天光被趕出山外,成噸重的野草被貨車拉走,這場勞作才在日月交替的間隙裡徹底完結。
陳鍾秀鼓舞疲憊的學生們,道:“明天就舒服了,基肥一灑,苗子一栽,咱們功成身退。”
學生們有氣無力應和,他們現在隻想吃飯。
事實證明,沒下過地的崽子只有三兩力氣,用完即刻關機。要開黑的幾個家夥別說遊戲,洗澡都十分艱難,房裡的屏幕沒亮過幾下,躺屍倒是成條成片。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