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戲色,撫著蘇莉的雙臂,最後捏上她的手。
溫軟的、明亮的墨色瞳孔,像黑曜石一樣細膩泛光,褚紅雲彎柔眉眼,冬風將她的鼻子吹得粉紅。
忽地這樣鄭重,尤其那雙眼睛,瀲灩勾如桃花,情意呼之欲出。蘇莉心跳加速,反握住褚紅雲的手。
“不行,太隨便了,隨便的時間,隨便的走廊,太隨便了,不行。”
連借口都很隨便,掩住沒出息的羞赧。
褚紅雲失笑。
她捏捏蘇莉的臉,細膩,柔滑,可愛。
溫聲說:“好。”
南河冬日不下雪,風也陰綿,冰針似的刮。蘇莉沒去過茶廠,只知道離山高水苑不遠,坐車幾個小時就到,收拾行李時,盡量挑便攜的衣服。
等到褚紅雲也收拾完,兩人各自的箱子被一起送往快遞站。
而她們的下一站目的地,是唐川。
第53章 龍渡鎮
蘇莉對唐川的感情很複雜。她不喜歡這裡,又從這裡得到最珍貴的東西。不過幾個月不見,再踏土壤,恍若隔世。
到舅母家的路線很簡潔。離開高鐵後轉地鐵,一線十站,不必轉乘,就抵達離舅母家最近的站點,最後剩十幾分鍾腳程。
看蘇莉繃著臉,褚紅雲笑著說:“如果實在不想面對,也可以返回,就當東西通通丟了。”
蘇莉毅然決然:“不行,最重要的就是那個雜貨箱,裡面的東西都很珍貴。”
“什麽東西?”
“一些書、試卷,一部舊手機,還有老相框。大概是這些。”
褚紅雲點頭。
蘇莉又說:“雖然幾句話的事就可以收尾,但我想舅媽會嘲諷我一頓,上大學後幾個月沒聯系,她可能還會罵我白眼狼。”
她看向褚紅雲:“想到你也會看到,我就覺得要提前開始丟臉了。”
褚紅雲笑著揉蘇莉的頭,說:“是真的決定不再往來,還是單純搬出來?”
蘇莉:“沒有再往來的必要。”
褚紅雲:“既然這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會丟臉,你的任何反應對我來說都很珍貴。”
地鐵的隧道黑窗映出兩張臉,褚紅雲透過這反光鏡看著蘇莉。
蘇莉盯著腳尖,說:“但這種事還是會尷尬吧。”
褚紅雲笑:“那就是我的問題了。”
尚在理解這句話時,蘇莉又聽見褚紅雲問:“莉莉,你知道我的名字怎麽取來的嗎?”
一番搜腸刮肚。
蘇莉:“沒聽你提過。”
褚紅雲神色恬靜。
“在我九歲的時候,我從老頭的筆記簿裡發現了她。紅色是太陽,是新生和希望。但太陽責任太重大,於是隻做太陽底下的雲,可以調度明滅光線,又不成為眾矢之的。那時候我認為這很用心,後來我想,或許寓意是一方面,父子和解又是一方面。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逼他兒子乾不願意的事,之後看開卻拉不下臉求和,所以他落筆寫‘不做太陽,自成雲彩,亦別有光霽’。”
蘇莉專注盯著褚紅雲的臉,想了想,說:“但你還是你。”
名字的確很神奇,像某種咒語,一提及就讓你想到一人。
可是——
“你是你,怎麽都不會變。”
她低眼,摩挲褚紅雲的手腕,“褚”和紅雲都已變淡,經年久遠,融進骨血一般。
“不是褚紅雲擁有名字,是你選擇了褚紅雲。”
褚紅雲微笑。
“對。”
她勾過蘇莉的小指,說:“我這個人自以為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看得很重要。名字既然給了我,那它就是我的東西,別人動搖不了。在我擁有的一切裡,最難控制的大概是感情。這很複雜,也很珍貴。而你是我所有的感情。所以丟臉不存在,無論你怎麽做,我會是你最捧場的觀眾。”
這該是鼓勵,卻像表白一樣熾熱又直接。蘇莉保持姿態不動,任由小指被搓來撚去。
原來甜言蜜語不需要華麗辭藻,她忽然不知道怎麽開口,腦袋傻得冒泡。
“莉莉?”褚紅雲扯扯蘇莉手指。
蘇莉“嗯”一聲,挽上褚紅雲,頭靠在她肩上,說:“我知道了。”
褚紅雲一頓,看見對窗裡蘇莉傻甜的笑,眼睛閃閃亮亮,可愛可樂。
她笑著勾蘇莉的下巴,說:“現在會不會輕松一點。”
蘇莉搖頭:“其實也不太沉重,可能以前看得很重要。”
她把食指伸出,在半空晃來晃去:“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有交集,想想該高興。”
兩人在下午兩點抵達小區門口。蘇莉特地將返回時間選在周六,開門後卻沒看見一個人。
褚紅雲瞧見左上方的攝像頭,說:“還好有監控,不然我得幫你錄個像。”
蘇莉循聲看去。這是偷錢事件後舅母安裝的,裝完之後很有威懾力。
蘇莉叮囑褚紅雲在門口等,自己進去了約莫五分鍾。出來時,她抱著一個兩尺寬的立方紙箱。看上去稍有擦拭,仍布著一些灰。
“就它們了嗎。”褚紅雲問。
“還有一些小東西,不過不要了。我給舅媽留了個紙條,也發了消息過去,這樣就行了。”蘇莉說。
褚紅雲將目光探向箱子,一堆不規整的書本夾雜試卷,書口黃褐積灰,最下方露出一截木框邊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