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朋友會不會和他是一類人。
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狀態,知道自己的特長。
他們甚至能隱約預見,自己是天才。
正因為有清晰的自我認知和不甘認輸的信念,他們不願意成為蒙塵明珠。
當初楊致也不是真的完全憑靠一腔熱愛和滿腹情懷就能拋下一切去打職業的。
如果有這份能刷新世界認知的自信,為什麽他們不能堅定地選擇他們想走的路?
如果這路上的荊棘數不勝數,那正好說明天將降大任。
楊致壓下心頭這份悸動,頭一回對一個新人選手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和興趣。
而對某個人產生好奇,就是淪陷的開始。
夜裡兩點,flow訓練完,楊致拿起手機搜了十分鍾。
瀏覽器搜索記錄:
人在高燒三十八度的情況下不睡覺會不會死
他想了想謝心樹的坐姿,改成:
成年男人在高燒三十八度的情況下站軍姿兩小時會不會死
搜完他切軟件去搜TTL的官方帳號。
官博關注了所有旗下選手,這裡面楊致來回看了好久,確定應該是沒有謝心樹。
他又回微信去翻各大飛車群,看到個頭像是蘋果笑臉的,莫名有種預感,點進這人資料卡一看,群名片寫著TTL一隊暫替補。
連個ID都沒有。
他想起今天的情景,謝心樹全程沒找醫務組,教練和經理也沒空管他,事先謝心樹有沒有吃過藥,楊致不知道。但看謝心樹拎水走路晃晃悠悠,面色發紅,一副不振的表情的樣子,楊致感覺他這燒一時半會兒是退不了。
在flow楊致爺慣了,劉滔事事親力親為,把他們選手照顧得很好。小時候楊致也是在山裡長大的,皮糙肉厚,生病全靠免疫系統自愈。
但楊致想起自己之前在東南亞打比賽時發燒,劉滔給他喂的快速退燒藥,又切軟件去搜了搜,確定牌子和名字後再回到微信。
他是不方便直接加好友和謝心樹聊,原本想著閃送點藥過去的念頭也很快被扼殺在搖籃。
不合適。
楊致煩得揉了揉眉心,最後決定還是改了個簽名。
[ActiFast Panadol]
這絕對是楊致二十多年人生以來做過最傻的事,說出去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不過楊致這簽名掛了五天才換,他想著但凡謝心樹會在意一點飛車電競祖師爺的最近動向,應該能及時發現他的新簽名。
畢竟其他選手沒少視奸楊致的社交軟件。
而謝心樹如果發現了,搜搜這藥名,以後不舒服了應該能自己買,備用著也好。
這藥非常管用,給楊致用過一次後劉滔直接買了兩箱回來,揚言有這退燒藥flow就是扔到鍋裡燒開了都能起死回生。
在此之後,第二年,謝心樹正式入一隊,起了ID,叫thought。
群名片也改了。
第三年,謝心樹帶隊mindfulness,參加春季賽。
同年,正念隊憑借小楊神成功殺入世競賽,天降黑馬,威風凜凜,聲名大噪。
這一年,謝心樹在采訪裡說了自己ID的來源,俱樂部陸續運營帳號,發了很多車隊日常vlog。
等楊致回味過來,他才發現,自己當初看好的苗子成長迅速,已經成了蒼鬱的樹。
所有人都在期待謝心樹的世競賽五強晉級賽,而楊致卻恍惚間回到當年的小巨蛋。
謝心樹坐在座位上,他沒有ID,沒有隊伍,沒有前程。
身邊空無一人,身後也毫無支撐。
他發著高燒,背挺得筆直,很倔強,很驕傲,他在等待一個機會,也只差一個機會。
即使是替補,他也能秀翻全場。
謝心樹一路走來何其不易,楊致都記在心裡。
以至於如今又回到這個小巨蛋,楊致想做的有很多。
第一件事,就是讓謝心樹在生病時被人注意到,被關心。
就算別人說他楊致耍大牌,勞師動眾叫來醫務組只是給謝心樹看個感冒也沒關系。他就怕謝心樹等會兒真發了燒。
別人不在意謝心樹的感受,楊致在意。
別人不記得謝心樹的名字,楊致記得。
*
繆思羽和原時回來時,看到楊致站在排座邊上。
“楊神,你杵在這幹啥?”原時打了聲招呼。
楊致回神,側頭看他們,“你兩幹什麽去了?”
“我買紙。”原時晃了晃手裡的小包餐巾紙,“我靠好貴啊,場館的售貨機殺豬吧,一包6塊錢...”
“我買了這麽多。”原時幾乎是抱著一大摞,“隊長應該夠用了。除非把身體裡的水都流光。”
“我去裝了點熱水。”繆思羽手裡捏著兩大個保溫杯,都是1000ml的,“撐到比賽結束肯定夠喝了。”
楊致笑了半天,“..行。你們給他送去吧。”
“啊啊啊隊長,你現在感覺還好嗎??”原時抱著謝心樹手臂,“要是哪裡不舒服一定一定要說啊!!”
“藥,水,紙。都在包裡。”繆思羽一層一層給他翻看,“還有什麽需要的?”
謝心樹沒想到他就感個冒,能被兩人一左一右地護著,好像生怕謝心樹等會兒碎了。
“我沒事...”謝心樹擺手。
三人在聊天,楊致沒打擾,只是站在旁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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