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碎裂聲響起,他向著鏡面最深處墜去,碎片閃起無數的星點。
曄的意識又回到了那艘船上,然而現在,他的腦海之中,多出了另一道聲音——
微微的喘息聲響起,對面似乎是在奔跑之中,但很快就穩定了下來,穿來陌生卻又奇妙地熟悉的青年聲音:
【我這邊沒問題,除了偽裝有點偽過頭之外,身份暫時沒有暴露的危險。】
曄聽著腦海之中,和自己語調相似的青年聲音,微微疑惑道:
【偽裝有問題?你……你現在是在鋼澤公國境內,是吧?】
心聲通信的另一邊,詭異地停頓了一下,才慢吞吞回答道:
【沒錯,我現在就在都城的中心,悠閑地逛著成衣店——
穿著一身貴婦人束腰裙,被旁邊的花花公子搭訕著。】
曄扶住額頭,目光飄忽,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去回想那個場面。
在角色描述中,確實有提到過,曦月的身材屬於高挑修長的類型,因為過分優越的樣貌,即便是女裝也毫無違和感,反倒別有一番勾人之處。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讓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為了家國大義,做出此等的犧牲。
更何況那是花花公子!
曄正要開口,安慰對方,說等會兒就可以自己換衣服了,對面又傳來了猶疑的聲音:
【哦……好像我被邀請去了公爵千金家的茶會,那位花花公子得罪過人,我被一位大小姐解圍之後,她就義憤填膺地要邀我去茶會,讓公爵千金主持公道。】
曄無語凝噎。
眾所周知,鋼澤公國只有一位公爵,那就是發動這次戰爭的老公爵。
如果說是鋼澤公國境內的公爵千金,那就隻可能是老公爵的四女兒,據說脾氣剛直,喜歡舞刀弄槍的那位小姐。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是新馬甲的運氣太好,還是自己這個馬甲的運氣太差,竟然一落地,就碰上了這般的核心人物。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曄掙扎著,正準備開口坦誠這是個好機會,是潛入敵國內部操縱情報的極好手段,就聽到腦海之中,聲音又響起:
【哥,我被纏住一起逛香水店了,好像千金團人數又變多了,我可能沒法應付兩邊同時說話,心聲這邊先掛斷了。】
隨即,聲音就消失了,腦內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曄望著船艙頂部,樸實的木板紋路,還夾雜著一抹海風的氣息。
看來,他不需要太過擔心另一個“自己”,還是好好乾自己份內的活吧。
船隻抄近道趕回白海公國,停靠之處,便是都城的郊外港口。
就算憑著和漁船沒有兩樣的簡陋外觀,船隻混進了港口,但只要一踏進都城,便是由衛兵把守的公爵領地內了。
白海公國雖是聲名遠播的仁義之國,但仍由層層圍牆所包裹,即便是外城,也只允許持有公民身份牌之人進入。
至於沒有公民身份的奴隸,則只有在其主人,出示所有權契約後,才能以物品的身份,踏入城門。
都城郊外,能從海面之上,看到連綿的白色城牆,宛如平地砌成的巴比倫高塔。
曄雖然曾經持有身份牌和認證證書,那是當時,為“他”贖身的白海宮廷匠人,給他去宮廷報告所用的證明。
但是,這些值錢的東西,也早在他被劫匪綁走後,都丟失了。
因此,當他和另外三名穿著打扮仿佛從荒島上逃出,野生而天然的海神教信徒,一同走下船隻後,就很快被衛兵盯住了。
曄回過頭去,看了一眼不知何時隱去了身影的人魚族,轉身,面向身披銀甲的衛兵。
他也隻穿著人魚所贈的水生亞麻長衫,腰間綁一根皮革細帶,胸前的小小木雕吊墜,卻精致得引人注目。
這身他好不容易借來的衣服,也是他表演的重要一環。
曄低頭,指尖輕握住木雕,在越圍越多的衛兵包圍之中,垂眸緊繃起了肩膀。
忽然,他好像松懈下了所有的力氣,再也忍受不住那般情緒,微微眨下一點淚珠,抬起頭面色空茫道:“我們到陸地了嗎……”
跟在他身後上岸的三人,正因為一路上過分魔幻的顛簸,而在懷疑人生中,聞言也開始互相張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城牆門口,其他準備入城的普通人。
由於,曄那副極具迷惑性的容貌,還有他那身看起來總不太像流民的衣服,其他原本覺得事不關己的普通入城之人,也不由得駐足看來。
時值午後,和煦的暖陽灑下,為金發青年的亞麻長衫,罩上一點神聖與溫暖的點綴。
沒有人能不為他垂淚的模樣,而受到打動與感染——
這當然並非如此,過路人只是想看這個容貌過分優越、衣著也顯然不俗的青年,究竟是為何會拿不出身份證明而已。
曄的這個馬甲,沒有他“弟弟”的特有天賦,所以這出戲,是他在參考了曦月的天賦,“容易獲得同情的演技”後,得到的靈感。
這裡是古代,就算已經有了諸如火炮等熱·武·器,但依舊是法律不健全的古代。
如果是在現代世界,只要用指紋、臉部識別、視網膜掃描等,就能簡單確認身份,甚至方便地補辦身份證護照等。
然而,在白海公國,這一切都是沒用的。
公民身份牌若是丟失,那就成了流民,沒有人可以為他指證的話,那就永遠無法踏入國境,這裡就是這麽原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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