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撫平衣袖上的褶皺，這一刻他反而平靜了。

　　想當年，先帝駕崩之時留下遺詔讓他收復北國，南國，西國，他都做到了，即使不是千秋明君，也算中庸之君。

　　就算還有未收復之地，可有這樣的成就，喜愛玩樂又有何不可。

　　“悔？朕是天子，朕的天下，朕為何要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齊白仰頭長笑，笑得眼淚落下，笑得喘不過氣，笑得撕心裂肺。

　　“你的？笑話，若無天下百姓、何來你這個帝王，空城之王？”

　　周帝冷哼，微微揚著頭，維持著一個帝王的尊嚴。

　　“要殺便殺，何必廢話，來日你站在我的高度，做出與朕一樣的選擇時，就知道現在的你才是真的可笑，到時你還會感謝朕讓你沒有軟肋。”

　　齊白擦了眼角的淚，平靜地說：“我跟你不一樣，我從未想過坐上那個位置，你過身之後，我會扶持太子登基，天下依舊姓柳，卻不會只是柳姓的天下。”

　　周帝愣住了，他滿臉的錯愕。

　　“你不登基？”

　　“不登基。”

　　“那可是皇位，天下之主的位子！”

　　“我從未想過。”

　　周帝不信，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表明他的不信。

　　不止周帝不敢相信，就連蘇幬等人都不敢相信。

　　他們拚了那麽久早就從不想做奴隸，變成了既然可以不做奴隸，那麽努努力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又如何。

　　柳玨看向齊白，

　　還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三九遇到知音了。

　　媽的，這個人比他這個現代人思想覺悟還高。

　　居然想到了人人平等的雛形了。

　　但這個東西周帝做不到。

　　柳玨清楚的知道，他上位後也做不到，他的子子孫孫都難以做到。

　　古代皇權是封建君主專製制度，君主代表天，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力，君主的意志就是法律。

　　即使某些時期有文官武將集團能牽製皇權，那也是十分混亂且民不聊生的時代。

　　所以改變時代這種事，是光靠一個人改變不了，一個帝王改變不了，就是千萬人也改變不了。

　　這必定是人力所不能的。

　　但凡改變必定是狂風巨浪，國家頃刻間倒塌。

　　百姓依舊會苦，非常苦。

　　好吧，一直是他把古人想的太簡單了，他的思想狹隘了，居然以為這人就是單純想做皇帝，想得到無上權利。

　　不過這跟他有什麽關系，他不打算改變時代，也不打算救百姓於水火。

　　電光石火之間，一道身影狠狠撞在周帝身上。

　　眾人還沉浸在齊白與周帝的對話中，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顯得無所適從。

　　“拉開他們！”齊白大喊一聲。

　　林二和侍衛連忙上前撕扯，不知蘇幬從何爆發出這樣的力氣，林二用力也拉不開。

　　蘇幬雙手握著匕首用力地插在周帝胸口，最後是林二發了狠抱住蘇幬的腰將人拉扯開。

　　周帝捂著胸口，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傷口，像是長在陌生人身上：“血……唔……”

　　一口鮮血噴出，他只能睜著眼睛倒下，咽氣時還在喊：“你會迷上權力的滋味的，你會成為我的。”

　　柳玨正看著，一雙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

　　“終於結束了 ，終於報仇了……”蘇幬像是脫力一樣跪坐在地上，他看著滿手的鮮血，是仇人的血，痛快，無比的痛快。

　　“小舅舅。”齊白話一出，柳玨震驚到無話可說。

　　這一刻他切實的感受到齊家為了復仇做了多少，好好的一個人為了復仇進宮做了太監，兢兢業業潛伏在太子身邊，等待著時機，有這忍耐力與狠勁不成功都難。

　　“去死吧！”柳常德爆發出一股力量，揮開侍衛衝向蘇幬。

　　“噗！”

　　是利刃破膛的聲音。

　　柳常德捏拳的動作僵在半空中轟然倒下，濺起一片灰塵。

　　“好，死的好，死的痛快。”蘇幬推開林二，抽出大刀走上前去發瘋一樣的對著屍體砍。

　　“小舅舅，回去休息吧，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會過去。”齊白用眼神示意林二。

　　林二半抱著蘇幬將人帶走。

　　“我累了。”齊白強硬的抓著柳玨進房間。

　　“我怎麽感覺我身邊都是你的人。”柳玨頭還在往外面看，柳常德死的時候，他心裡是發了緊的。

　　恨，他從蘇幬身上看到了更濃烈的恨。

　　都是演員，一個比一個能裝，他想到了初一，想不到十五，隱姓埋名改頭換面。

　　“殿下，別怪我，我不能辜負他們。”齊白說完，力竭的將下巴擱在柳玨肩上。

　　柳玨攬住眼前人的腰，感受到溫柔的氣息噴灑在脖頸之間，微微的喘息聲在耳邊遊蕩。

　　“算了，你休息吧。”柳玨話音剛落，肩上一重，懷中人閉上了眼睛，毫無防備的倒在他身上。

　　看來是真的累了。

　　他將人放到床上，正要離開，袖子卻被扯住。

　　回頭見齊白的眉頭無意識皺成一個川字，雙眼緊緊的閉著，修長濃密的睫毛不安的顫抖。

　　他坐在床邊，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平那褶皺。

　　“你真讓人意外，每一次都能讓我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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