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日,我與柳師兄在觀潮樓吃飯,回來的時候,我特意去問了。”
“是嗎?都這麽貴了?”
“嗯。”裴宣點點頭。
要是換做從前的他,他一定不敢把這話大咧咧地說給母親聽,他害怕母親傷心。
可是現在,他倒不是不再擔心母親傷心,只是好像……他身上有什麽東西變了。
夫子教會他有話便說,不必顧慮太多。
陳娘子問:“那你打算住哪兒?”
“夫子與柳師兄都說,我可以去他們府上暫住。”
“那就好。”
“不過我想著,我還是留在家裡好了。”
“你不怕趕不及?”
“不怕。”裴宣笑著道,“還有許多學生住在城外,他們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再者說了,我睡慣了家裡的床鋪,換了地方,害怕夜裡睡不著。”
陳娘子還是有些不放心,裴宣又寬慰她:“殿試考的是學問文章,又不是考誰先到。後院裡那隻大公雞每日天不亮就叫,不會起遲的。”
陳娘子最終也被他勸服了:“好吧,那你自己看著辦。”
“好。”
說來也怪,越是臨近殿試,裴宣便越是放松。
他好像一點也不慌張,每日早起念書,寫兩篇文章,酒坊裡忙不過來的時候,還能駕著驢車,出去幫忙送酒。
裴宣想,夫子真的教會他許多東西。
不止是書上的學問,還有做人的學問。
*
不知不覺,便到了殿試前一天。
這天傍晚,裴宣把手裡的書卷放下,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他來到堂前:“娘,今日可要送酒?”
“有幾家,小張在後面裝車。”陳娘子敲了敲桌案,“明日就是殿試了,你還要出去送酒?”
“不妨事,看了一天的書,我也出去走走。若是小張出去送酒,娘親一個人又忙不過來,不如我去。”
陳娘子頓了頓:“也行。”
裴宣道:“我不過是去殿試,又不是要成仙。再說了,殿試也沒有落榜之說,只有名次之分,只要我沒有提起拳頭把考官打一頓,就不會有事。”
陳娘子拗不過他,把今日的訂貨單子交給他:“好,去吧,早點回來。”
“好。”裴宣瞧了一眼,便把單子收進懷裡。
裴宣來到後院,幫小廝把酒壇抬到驢車上。
他解開栓驢的繩子,跳上驢車,一揮鞭子,熟練地駕著車,從後院離開。
小廝道:“公子早點回來。”
“好!”裴宣沒有回頭,朝他揚了一下鞭子示意。
此時太陽還沒下山,暮春四月,芳草連天。
帶著清香的微風迎面吹來,裴宣隻覺得神清氣爽,白日裡讀書的疲倦都消散了。
他就這樣慢悠悠地駕著驢車,進了城。
酒坊給城裡幾家小食肆送酒,有時也會給一些人家送酒,左不過是那兩個地方,裴宣常去,都熟悉了。
他駕著車,靈活地穿過大街小巷,把驢車拴在門前,然後把酒壇子搬下來,
進去的時候,大喊一聲:“裴氏酒坊!”
裡面的人聽見動靜,連忙出來迎接,從他手裡接過酒壇,把錢給他。
太陽慢慢下山,裴宣的酒也送得差不多了。
還剩下最後一壇。
送完這壇就能回去吃飯了。
他拿出單子,瞧了一眼。
最後一壇,要送去敬王府。
這陣子草長鶯飛,正是遊獵的好時節,敬王和他那群好友又時常出去遊獵,在裴氏酒坊歇腳。
敬王大約是歇了心思,收斂了許多,也沒有再叫他出來說話,更沒有硬塞給他金子。
他們又恢復成從前那樣平常的生意關系。
如今客人訂了酒,他自然是要送過去的。
裴宣跳上車,一揮鞭子,前往敬王府。
敬王府似乎在開宴會,正門大開著,時不時有人進出,其中不乏朝中官員。
裴宣皺了皺眉頭,隱約聽得裡面傳來朝中官員的說笑聲。
光天化日,朝廷官員怎麽都在此處?
裴宣瞧了一眼,下定決心,把驢車拴在偏門前,上前叩了叩門。
王府管事從偏門出來,指揮他:“進來吧,王爺在花園宴會,把酒搬到花園裡。”
“是。”裴宣雙手抱起酒壇,跟在他身後,從偏門進去。
畢竟敬王是皇帝的弟弟,皇帝□□飲,敬王愛遊獵,偶爾也□□會。
裴宣就這樣抱著酒壇,跟著管事到了舉辦宴會的花園。
裴宣進去時,正巧一個大嗓門傳來:“想當年,我爹征戰西北的時候,陛下都要跟在我爹屁股後面……”
裴宣轉過頭,隔著花牆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什麽,管事便道:“走你的路,別東張西望的。”
“是。”裴宣轉回頭,繼續往前走,把酒水送到廚房。
那管事磨磨唧唧的,揭開蓋子,先嘗了一口酒,又說自己身上沒錢,現在去給他拿,讓裴宣在這兒等著。
若是他有空,幫忙把酒水裝進壺裡去,另外給他算錢。
裴宣沒有答應,隻道:“我已然把酒送到,天色已晚,我急著回家吃飯,就不賺這份銀子了。勞煩管事的快些去取酒錢,我好快些
回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