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要亡你,是天都在助你啊。”
祝青臣扶了一下憑幾,從台階上走下來。
他攏著手,在敬王面前站定。
一個昏庸無能的對手。
一個狀元之才的輔佐。
不論敬王做什麽事情,都順理成章、毫無破綻。
對這個世界來說,寫作話本的作者,難道不是這裡的天嗎?
難道天道不是給他開了通天的偏愛嗎?
為了給他鋪就登基大道,天道毀的豈止是裴宣一人?
可笑敬王永不知錯,到現在還在怪罪旁人。
祝青臣撩起衣擺,在他面前蹲下,輕聲道:“你若是不服氣,就再等等。”
敬王抬起頭,目光迷茫。
下一秒,祝青臣笑著道:“你再等等,說不定天道會給阿宣安排‘火葬場’呢?”
祝青臣眼睛彎彎:“你們不是最喜歡玩這些把戲了嗎?說不定阿宣會給你蹲下道歉。畢竟我們阿宣現在也是朝廷命官,不能輕易下跪,你一介罪人,能給你蹲下就差不多得了。”
“當然了,阿宣蹲下三次就差不多得了,你作也要有個限度嘛,不要一直抓著過去的事情不放,這可是朝廷命官的愛。”
“嗯?”
敬王馬上反應過來,指著祝青臣,對裴宣叫嚷:“裴宣,你聽!你聽!他知道,他都知道那些事情,他就是故意來拆散我們的!”
祝青臣瞧著他:“你不高興嗎?那可是‘火葬場’耶,堂堂朝廷命官為你‘火葬場’,你佔大便宜了。”
敬王拽著裴宣的衣擺,叫嚷不停,裴宣不想理他,扭頭看著夫子。
就算夫子知道又怎麽樣?
就算夫子是故意來拆散他們的又怎麽樣?
他原本就不喜歡敬王,誰會喜歡毀了自己前程的人?
夫子做了一件大好事,夫子應當是上天派來救他的神仙救星才對。
敬王吵嚷了一陣,見裴宣不為所動,又將矛頭對準
祝青臣。
“不是我,都怪你,你偏心……你偏心!你教了這麽多學生,就連身邊的小廝,你也肯教他!你卻不肯教我!我不懂愛,裴宣不教我,你也不教我,不是我的錯!與我無關!”
裴宣道:“夫子教你了。我與夫子相識第一天,那天在酒坊裡,夫子教你要品行端正,可是你一句話也聽不進去。”
祝青臣轉頭看向他:“你怎麽知道?”
裴宣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夫子教誨難得,他當時躲在廚房後面偷聽了。
祝青臣了然,不欲與敬王多言,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裴宣在敬王面前蹲下,用竹板輕輕拍打他青紫的臉頰,低聲道:“是你自己不珍惜。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旁人面前說夫子半句壞話,我馬上拔了你的舌頭,反正你識字,沒有舌頭也能審訊。”
敬王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沒想到曾經怯懦膽小的裴宣,竟然變得如此心狠手辣。
對他這樣陰毒的人,當然要用這樣陰毒的法子。
裴宣站起身,轉回頭,回到主審官的位置上。
柳岸聽了全程,看看裴宣,再看看夫子,好像明白了什麽。
“夫子……”
祝青臣握了一下他的手,淡淡道:“敬王瘋了,你別在意。”
敬王胡言亂語,今日是不能再審訊了。
等太醫過來把他帶走,幾個人便離開了。
一行人離開大理寺時,日頭正好,豔陽高照,和殿試那天一模一樣。
裴宣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照在臉上的日光。
乾燥炙熱。
昨夜那場夢,好像過了好些年,他好些年沒有見到這樣好的日光了。
裴宣轉過頭,看向夫子,輕聲問:“夫子可會覺得我太狠毒?”
“不會。”祝青臣瞧了他一眼,“這不叫狠毒。”
裴宣今日所為,不及敬王萬分之一。
原書裡,敬王玷汙學子、毀人殿試,叫做“殺伐決斷”、“不拘小節”、“帝王霸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裴宣被逼到跳樓,被救回來之後心如死灰,就是“矯情什麽”、“不懂體諒”。
仿佛他二人不是活在同一個地方,用的不是同一套標準。
如今裴宣奉旨查案、審判一個逆賊而已,逆賊拒不配合、屢屢口出狂言,不用刑,難道還要裴宣好言好語地哄著不成?
“這叫‘朝臣霸氣’!”祝青臣一手叉著腰,一手攬住裴宣的肩膀,“就這樣辦案!”
“好。”
柳岸站在他們旁邊,祝青臣不好厚此薄彼,也伸出手,攬住他的肩膀,堅定地拍了拍:“你也一樣。”!
第23章 殿試被毀(23)
23
審訊進展得很順利。
裴宣借由搜檢出來的書信,將平日與敬王勾結的朝臣都挖了出來,從敬王口中審出了他們的交往細節。
該抓捕的抓捕,該下獄的下獄。
一個月後,謀逆案審訊完畢,震驚朝野。
裴宣與柳岸將卷宗整理好,入宮呈給皇帝。
皇帝簡單翻了一下,便推到一邊,他抬眼看向底下的兩個年輕朝臣:“辦得不錯,如今論功行賞,你二人可有什麽想要的?”
兩人連忙俯身行禮,正色道:“此乃臣等分內職責,不敢居功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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