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宋知時就會一點。
跟大部分半路出家的演奏者不同,宋知時所有學習過的樂器舞蹈書畫都是由名家指導……只是幾十年過去了,不知道他現在還能不能彈奏手風琴。
正當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宋知時悄悄地站了起來,他試探性地問:
“這次要不……我來?”
李逢春從沒覺得自己像此刻這般幸運過,接二連三的困境,卻總是有人能在最危急的關頭站出來。
饒是他一個不信教的人,此刻也不由地在心裡默念祖宗保佑,菩薩保佑,把所有叫得出口的神靈祈禱了個遍。
跟他一樣的人不在少數,連鎮定自若的朱芳婕也第一次破功了,憂心忡忡地看著走向舞台那道瘦削的身影。
宋知時一上場,台下一片寂靜。
雷慶國、張方毅、柳福清、趙遠書同時認出了他,隨即就愣住了。
說好的唱歌呢?怎麽變成獨奏了?
因為不確定崔鵬具體會表演哪個歌曲,報幕員並沒有提到曲目,只是說有個手風琴獨奏,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期待都拉滿了。
崔大副的寶貝手風琴是巴揚按鍵式手風琴,宋知時恰巧擅長。它屬於手風琴家族中特殊的一員,為紀念古羅斯歌唱家巴揚而得名。與傳統手風琴相比,巴揚的右手鍵盤具備傳統手風琴無法比擬的寬廣音域。☆
宋知時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橙色的燈光又熱又刺眼。視覺上觀眾席處於一片黑暗中,讓他原本緊張的心情瞬間放松了不少。
演奏前夕,不知怎的,宋知時突然想到了顧淮。
對方本來也應該坐在觀眾席裡傾聽自己的演奏,可惜他今晚並不在……
行了,宋知時,凝神靜氣,收斂心緒。
隨後他的雙手就開始了動作。
抬起,落下——
舒緩的音樂從指尖緩緩傾瀉而出。
剛開始,宋知時的演奏還有些生疏,很快他便全身心投入了進去。
這是一首所有人都陌生的曲目,曲調唯美卻透露著淡淡的憂傷,既飽含思念又暗含別離,濃濃的異域風情更讓人不自覺地就生出幾分好奇,直到演出結束依舊讓人久久無法自拔。
一曲終了,宋知時起身鞠躬,然後向著台後走去。
他的演奏禮儀堪稱完美,全程靜默無聲,也沒有多余的動作,讓人感覺自己不是在欣賞一個小小的文工團的表演,而是置身於音樂大廳。
前排率先響起一道掌聲,在偌大的禮堂顯得格外響亮,然後越來越多的人投入進來,掌聲越來越熱烈,經久不衰。
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再來一首——”
越來越多的附和聲緊隨其後。
坐在最前面的老首長離舞台最近,他說的話台前幕後都可以聽見。
“這位小同志再來一首吧,我想大家都還沒有聽過癮,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
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向宋知時襲來,他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他看不清觀眾席,卻能感受到觀眾們的熱情。
這是他兩輩子都沒有過的經歷。
原來……這就是舞台嗎?
舞台的燈光慢慢暗了下來,很快只剩下一束白光打在宋知時頭上,這是之前的節目都沒有的,它是一種殊榮也是一種特許,默默肯定了宋知時之前的表演。
前世,宋知時只是歌唱隊一個小透明,合唱的時候濫竽充數也沒人發現的那種,而這輩子他是個替補,一旦回到隊裡,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再次登台。
但是就在此刻,他是舞台上唯一的主角,可以肆意地表演。
白色的燈光很冷,宋知時的身體卻在發熱,他忍不住看向側邊的帷幕,那裡也是一片黑暗,但他從黑暗中感受到所有隊員向他投來殷切的目光。
思緒回歸舞台,宋知時問報幕員直接要了一個支架,然後把話筒固定在一個適當的位置。
隨著他重新坐回位置上,台下再度爆發陣陣掌聲。
他需要出頭,需要認可,所以需要炫技,而他宋知時最不缺的就是技!
宋知時看了一眼台下,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埋首於手裡的琴。在漫長的前奏結束以後,他唇瓣微張:
“深夜花園裡四處靜悄悄,樹葉也不再沙沙響,夜色多麽好令我心神往,在這迷人的晚上……”
宋知時知道自己的優勢所在,他的歌聲也許不如褚旭英的清亮,也不如崔鵬的雄厚,但卻另有一番滋味,尤其適合這種舒緩悠揚的歌曲。
獨奏變獨唱,還是邊彈邊唱,這對演奏的要求高了可不止一點點。
張方毅的手指在膝蓋上打著節拍,一邊忍不住讚歎:“這宋同志果然有兩把刷子。”
雷慶國忍不住在心裡點頭,他知道張方毅是個略帶文藝的青年,但他卻一度認為自己跟老顧都是粗人,聽不慣這些風花雪月,可宋知時的演奏卻讓他一瞬間自我懷疑。
難不成其實自己也是懂音樂的?
又或許他真的對宋同志抱有太大的偏見了,沒看見大家都聽得如癡如醉嘛。
雷慶國默默不出聲,張方毅倒也沒指望他說出什麽見解,依舊自顧自地跟著哼唱。然而他很快就跟不上了。
第一小段很快結束,宋知時能聽見觀眾席窸窸窣窣跟著哼唱的聲音,他淡淡一笑繼續開口,這次卻不再是中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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