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時靜靜地聽著她訴說,心下歎氣:這是個好女人,只是日子過得太苦了。
隨後他從身上翻出了一張鈔票:“我這裡有十塊錢,你先拿著吧,以後每年我們都會寄點錢回來。”
“這怎麽好意思呢?”徐惠蘭眼熱地看著眼前這張大團結,終究還是沒有伸手去拿。
宋知時也沒強求,反正他跟顧淮會盡到最基本的孝道。
晚間,顧長勝過來了。
顧福實終於清醒了,看見顧淮和宋知時來探望他,心情特別好,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包括這次受傷的事情。
徐惠蘭聽了,悲從心來,忍不住哭了:“這群人簡直是舊社會的匪徒,霸道得很,非逼著大家承認圍牆用的石塊是偷的,天地良心啊,我們哪知道這些碎石頭是……再說了,又不止我們一個村子在用,大家都在用啊。”
顧長勝說:“那些石磚都是陵園的外城牆,本就風化嚴重,蓋房子的時候被村民們就地取材都拿去用了。”
宋知時想到第一次進村時的違和感,有種恍然大悟之感。
稍後,顧長勝示意兩人出來說話。
“唉,要我說,你爹這傷也是自找的,我當時就說別去湊熱鬧,他非要去撿那幾個泥俑,結果沒佔到便宜反而惹得一身騷。”
“這次考古可有出土什麽寶貝?”
這個劉溯好歹也是個王侯,漢代又有厚葬之風,出土一些舉世無雙的珍寶也很有可能。
顧長勝歎氣:“什麽都沒有。”
顧淮和宋知時對視一眼:“什麽都沒有?”
顧長勝接著說:“全部被盜空了!這些省裡首都來的專家,辛辛苦苦清理了一個月,結果得到了一個空蕩蕩的墓穴,零碎的泥俑還被幾個村民拿走了,他們怎麽能不生氣?偏偏你爹也在裡面。”
盜空了三個字沉甸甸地落在了宋知時心上。他想,到底是被這群人得手了,就是不知道這批國寶是否還能找到。
“前年冬,西坪村連著我們村發生了一次小地震你們還記得嗎?”
“記得。”
怎麽不記得?當時他們回鄉探親,結果顧福實一家都不在,還撲了個空呢。
“現在想想,那場地震也來得詭異,我們商陽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地震了,最近這次也是因為唐山地震受到了牽連,怎麽就突然地震了?”顧長勝意味深長地說。
顧淮反應得快:“您的意思是有人用了炸藥炸開了後山?”
顧長勝點到為止,沒有繼續再說這個話題:“你們既然回來過年,就別操心這有的沒的了,盜墓的事情自有公安去查。”
顧淮和宋知時沉默著沒有說話,只因他們心裡清楚,這可不是簡單的盜墓事件。
第二天,宋知時開始主動幫著徐惠蘭乾活。
因為家裡一下子少了好幾個壯勞力,生活的重擔幾乎全壓在了顧海一個人身上。
顧淮不忍,主動留下來修房子,兄弟兩人把家裡的圍牆房屋好好地修葺了一番。
顧家村在黃土高原上,全村只有一口井,想要喝水就得挑著擔子繞村子走一大圈,走上四五趟才能把家裡的水缸挑滿。
以前的顧家村人丁興旺,自從知青回城以後,整個村子仿佛空了一半,連最熱鬧的水井邊上也變得一片寂寥。
徐惠蘭再三推脫:“這些我都做慣了,還是我來吧。”
“我是個男人,我來就行。”說著宋知時拿起了扁擔,開始嘗試挑水。
好在這些年他在舞蹈隊練功鍛煉身體,身體素質還可以,挑兩桶水對他來說並不算難。
兩人正爭執不下,一個背著孩子的婦女走進了他們的視野。
她垂著頭,一面安撫背上的孩子,一面動作麻利地把水桶放下去。
宋知時見她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等她走後,徐惠蘭突然說:“她也是個可憐人。”
宋知時問:“看著眼熟,我好像認識她,她是不是姓張?”
徐惠蘭歎了口氣:“是啊,她是秀芝啊,之前知青們在的時候,她還是後勤隊隊長來著。”
“發生什麽事了?”
“她啊,跟她男人離了。”
“離……離了?”
“嗨,這盲婚啞嫁的,她那個男人是個殘廢,還比她大好幾歲,關鍵還愛喝酒,一喝完酒就打人,前陣子終於受不了了,這才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宋知時感慨世事無常,沒想到這才兩年的功夫,那個護著好友孩子的堅強少女竟也憔悴地如同一位婦人了。
第165章 年味(三)
既然提到張秀芝,就不得不提她那個朋友崔霞了。
宋知時問徐惠蘭:“那孩子的娘也走了?”
徐惠蘭自然也知道宋知時問的是誰:“是啊,年前的時候,她爹娘親自來接的,村長看她可憐,親自給辦得回城。剩下沒走的知青都是家裡沒什麽親戚了,所以才留下的。”
宋知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一個拋棄親生孩子一走了之的母親,即便他自己也是被拋棄的。
“孩子他爹呢,後來也沒個消息嗎?”
“她絕口不提,旁人又怎麽會知道……不過知青隊有人傳是那個小隊長的,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宋知時無意為周光洗白狡辯,他繼續問:
“那孩子……他還好嗎?”
“你放心吧,既然是給了我們家門上的親戚,我們肯定會當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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