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霖將字帖一合, 順手將它放在一旁, 吩咐道:“擺膳吧。”
徐樂忙應了句“喏”。
等到膳食全部放置好的時候, 徐樂看見大公子的筷子頓在半空, 仿佛又陷入了回憶當中, 許久都未曾動筷。
真是太奇怪了。
從接到姑蘇城來的信件之後, 公子就一直在走神, 這是以往從未出現過的狀況, 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徐樂張了張嘴, 最後卻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算了,主子的事情,他這個做奴才的也不好多問。
徐樂在這邊糾結了老半天, 還好施霖終於肯用飯了,不然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施霖隨意用了些飯菜,半刻鍾後便擱下筷子,讓下人們將東西撤下去。
“徐樂。”施霖突然喚到他的名字。
“小的在!”徐樂應道。
施霖的目光仿佛在遊離一般,像是在看著他,又像是在看著遠方。
“把客房收拾好,”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神色複雜地又補充了一句,“過兩日施宸要過來。”
不知為何,徐樂覺得那一刻大少爺原本想要說的,似乎不是二公子的名字。
但如果不是,那又會是誰呢?
疑惑也只是瞬間的事情,很快他便恢復神色,低頭恭敬地回答道:“小的知道,公子您盡管放心。”
施霖擺了擺手,“去吧。”
屋內燈火通明,施霖從櫃子裡拿出那封姑蘇來的信,再度將它打開。
一份夾在信件裡邊的紙張掉了下來,上邊特別細心地繪上了城內的風景,小橋流水人家,以及黃昏下的店鋪風光。
紙張雖小,但卻絲毫不影響畫內所要表達出來的美感,可見作畫之人的功底。
[這是姑蘇城內的風光,是不是很美?]畫上還配了一句講解的話,字跡端正清麗,是施霖十分熟悉的字體。
而信件上,雖然也是與畫上一樣的字體,但縱觀語氣,卻可以看得出來,是施宸在說,而席昕代筆,那是風格截然不同的兩種口吻。
施霖看著畫上的景色,隨後亦執筆,跟著繪下他心目中的城外風光。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
——[大公子,您怎麽了?]
耳邊似乎回響著誰的聲音,聽上去格外的熟悉,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陌生感。
施霖緩緩睜開眼睛,入眼處卻是他在侯府的床幔,那素雅的顏色,是母親十分喜愛的色調。在家的時候,他與施宸兩人的房間布置擺設,都是母親一手安排的。
這是怎麽回事?施霖心裡閃過瞬間的困惑。
旁邊的人正伺候著他起來,施霖看過去,眼前的人是方才喚他的那個聲音的主人。
“母親在哪裡?”施霖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受控制地發出來,他心裡頓時有些驚訝,試圖動了動嘴唇,卻發現他根本沒辦法發出來任何聲音。
眼前的這具身體,像是他自己的,卻又不像。
他似乎對於它沒有任何的掌控權,只能跟著感覺走下去。
“夫人正在佛堂念經。”旁邊的人這般回答道。
洗漱完畢之後,施霖走了出去。
靖恪侯府寂靜得很,幾乎所有人都很沉默,就連做事的時候動靜也是輕得厲害,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整個侯府上下,像死一般的寂靜冷清。
他心裡困惑著,震驚著,不解著。
隨後,卻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難不成,他又再次做了預知夢嗎?
自從離開侯府之後,施霖已經很久沒有再做過有關於預知的夢境,而且他做的所謂的夢境,與現實存在著很大的誤差。
夢裡出現的人物,之後確實是會出現,但是會發生的事情,卻不一定會發生。
施霖的夢境,最終停止在席昕離開侯府遊歷的那一抹畫面,之後便再也沒有夢見過將來的事情。
如今,他似乎又再度遇見了這樣的夢境。
“宸兒呢?”施霖又聽見他的聲音這般問道。
府裡的人立即回話:“正在屋內養傷,侯爺吩咐過,在傷好之前,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
受傷?為什麽會受傷?
施霖心裡閃過這樣的疑惑,轉眼間,他便發現他來到了施宸房間。
場景迅速轉換到施宸居住的地方。
屋內彌漫著一股血腥味,施宸果然受了很重的傷,胸前被綁了一層又一層的棉布,看見他來了,卻只是扯了扯嘴角,連一句話都懶得開口。
“早知如此,我便不應該將席昕留在你身邊。”施宸一字一句地說道,說完,他捂住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一下。
施霖一聽見這句話,便知道,這果然又是所謂的預知夢境,與他之前所夢見的場景正好銜接在了一處。
只是為什麽,夢中的事情與現實都不一樣呢?
這一切,似乎都是從席昕進府,被選作二弟書童開始,慢慢地,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原本一直困惑的事情,在這一刻仿佛被解答出來,施霖終於明白,為什麽他的弟弟在那日早晨會如此反常地跑來母親主院。
施宸跟他一樣,也有著這樣複雜的記憶嗎?
施霖頭一疼,“二弟”兩個字才剛剛說出口,他終於能自主開口時,便被一團無形的力量強行拉扯過去,眼前的一片景色逐漸地化為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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