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霖道:“這裡沒有外人,不用如此多禮。”
在書房候著的小廝努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試圖將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席昕乖巧地點頭,便看見施霖指了指他旁邊的小椅子,道:“坐這兒,詩集已經放在那裡了。”
席昕這才留意到他旁邊多了一把小椅子,他輕聲應了一句,然後帶著東西走到跟前,先整理了下衣服,然後再規矩地坐下。
“筆墨在旁邊。”施霖拿著書本的手沒有放下,他偏頭看向席昕說道。
席昕卻軟軟地笑了:“不用,我有帶東西過來。”跑來施霖書房謄寫東西已經很麻煩別人了,如果連其他東西都要施霖提供,那席昕心裡就更加過意不去了。
施霖看見他將懷裡的小背包打開,先是將糖罐拿了出來,然後再將裡邊的紙筆翻出來放在桌上,最後再將糖罐子妥善地放回去。
這麽小的一個書包,竟然裝了那麽多的東西,施霖有些訝異,看向席昕的目光卻不由得多了幾分笑意。
看見他懷裡的小背包,施霖想到那天在私塾,席昕軟聲軟氣地解釋到,“這是我娘給我做的”。
他眸色漸暖,笑著問席昕:“這是你娘做的嗎?”
見施霖提及到他母親,席昕笑得很開心,高興地點了點頭。
“您繼續看書吧,我不打擾你了。”席昕一邊說道,一邊將宣紙攤開來。
施霖點頭,繼續看著手邊的詞集。
兩人均坐在梨花木桌前,專心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席昕小心翼翼地將《九齡詩集》翻開,隨後執筆,點墨之後,慢慢在宣紙上謄寫詩句。
他看得很是專心,紙面上的字寫得端正清秀極了。
施霖的目光原本一直放在詞集上,但席昕來了之後,他的視線便總是忍不住往那邊瞧去。
見席昕的字體寫得端端正正的,已經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風骨,他眼裡便又多了幾分欣賞。
“以前可臨過字帖?”
施霖的聲音突然響起,席昕愣了下,隨後才明白過來,這是對自己說的。
他懵懂地搖頭,接著又猶豫著輕點了點頭。
施霖忍不住笑了,“搖頭又點頭是什麽意思?”
“以前上私塾的時候,先生教過一點,但若說起真正臨過,卻不曾。”席昕認真地解釋道。
“沒有臨摹過能寫成這樣,已經很好了,許多人都做不到你這樣。”施霖忽然起身,去前邊書櫃那裡,拿了幾本字帖下來。
他放到席昕面前,輕聲道:“這是啟蒙時,母親請來的西席贈與我的,如今我已經用不上了,便轉送於你吧。”
席昕雙手接過,點頭道了句謝謝。
他將東西認真地放好,然後又繼續謄寫起詩集來。
等到將好幾首詩謄寫完,席昕覺得手有些酸,便放下筆,慢慢地揉了揉手腕與手指。
他往前邊看了一眼,見書房只有兩位小廝在旁邊候著,卻不見柳若菡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
“在找什麽?”施霖察覺到他的困惑,問道。
席昕想了想,才認真地問道:“大少爺,您的書童呢?怎麽不在呀?”
因為他與施宸幾乎是朝夕相處的,所以以為其他人也是如此。
施霖拿著詞集的手頓了頓,隨後抬頭,若無其事地說道,“他剛剛出去了,估計很快就回來,你過來的時候沒看到他麽?”
施霖說話的同時,往小廝的方向看了眼,留意到大公子眼神的小廝立即明白過來,忙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席昕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動靜,聽見施霖的問話,他搖頭,輕聲道:“沒有,我來的路上沒有看見柳若菡。”
“估計是你們正巧錯開了。”施霖笑,看見桌上擺放好、等著字跡曬乾的宣紙,又看了看眉宇間微微顯露出倦意的席昕,“累了的話,便休息一下吧,明日這個時候,你也可以過來。”
而突然被施霖身邊的小廝喚過去的柳若菡,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自他來府裡開始,柳若菡能進入施霖書房的次數便屈指可數,他與大公子的關系並不親近,除了去族學以外,兩人見面的機會也少得很。
大多數時候,都是柳若菡在自己屋裡看書,或者幫其他人跑腿乾活,而施霖在自己院落。若不是偶爾張管事會讓他替夫人給少爺送些東西,柳若菡根本不會靠近施霖的屋子。
今天無端端的,突然叫自己過去,柳若菡當時心裡就咯噔了一下,心道不會是他做錯了什麽,要被教訓了吧?
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事情。
抱著這樣忐忑而又不安的心理,柳若菡進入了施霖的書房。
一走進去,便看見了坐在書房桌子前面的席昕與施霖。
席昕坐得很端正,腰板也挺得直直的,在認真地執筆寫著東西。
還未等他說話,施霖便先開口了:“我讓你去拿的東西,拿回來了嗎?”
這一段莫名其妙的話,柳若菡有些沒聽明白,下意識抬頭看了施霖一眼,卻看見他淡淡地回望過來,眼神中似有警告之意。
柳若菡被這目光看得有些心驚膽戰,極為順從地回了一句:“拿,拿回來了。”
施霖收回視線。
席昕這時已經收回毛筆,放旁邊放去。
他將寫好的幾張宣紙拿起來,往上邊吹了幾口氣,又摸了摸墨跡邊緣,沒感覺到濕意之後,才將紙張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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