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眾人依舊沒放棄收集樹枝樹葉,甚至有些還把房中的被褥布衣拿了出來,一股腦扔進火中,或許是對火中哀嚎的身影有著莫大的畏懼,即便對方已經死透了,也要為了掩飾心中的恐慌而助長火勢。
就連謝福壽,此時也失去了理智,絲毫沒有注意到火勢越來越大,火舌已經舔舐到了附近的屋簷上,正值夜晚,周圍院中的幾棵樹木被火焰吞沒了也無人發現。
遠處一片明晃晃的光亮,還有風中帶來炙熱的氣息,驚得璐兒眯起了眼睛,朝靈堂的方向張望著。
她直覺感到有些大事不妙。
“哎,你在這裡幹什麽?”正當她遲疑間,耳旁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璐兒扭頭一看,發現一個穿著丫鬟衣服的女人不知何時站在附近,詫異地看著她道:“前面走水了!你不趕緊跑,還停在這裡做什麽?”
“好端端的,怎麽會走水?”
“哎呀!可能是謝家壞事做多了唄,快走吧,這沒有你的事!”
女人的聲音裡似乎有些不耐,她急急忙忙地拉著璐兒就往反方向走。
璐兒有些猶豫:“我可以去救火…”
“得了吧,就你這身板能做什麽?”對方上下看了看璐兒,發出了嘲笑,“估計一桶水都拎不起來。”
“…”
璐兒被她推拉著,一路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院中,夜色濃重,她看不清四周的景色,但能摸到附近的牆壁和一棵樹。
“會爬樹嗎?”女人道。
璐兒點點頭,窮人家的孩子有幾個不會爬樹下水的?
“那就行,你順著這棵樹爬出去,直接跳到牆的另一頭,就出謝府了。”女人推了她一把,璐兒便很聽話地抱住樹乾,幾步登了上去,然後她低下頭,隔著重重樹蔭,伸出一隻手喊道:“我拉你,你也快上來吧!”
璐兒看不清女人的臉龐,卻能感受到對方似乎沉默了下來。
璐兒不由得心頭有些疑惑。
“…我就不出去了,我比你大好幾歲,還有正經事要做…哦對了,這個給你。”女人從懷中掏出來一個小包裹,在黑暗中穩穩地扔到樹上璐兒的懷中。
“趕緊走。”
璐兒緊緊抱著小包裹,聞言乖乖應了聲:“哦!”
直到很久之後,她都記不清為什麽當時會這麽聽話,讓爬樹就爬樹,讓走就走。
或許她內心深處早就想離開謝府,只是缺少勇氣,只需那個女人稍一指引,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那裡。
璐兒像隻貓一樣從牆上一躍而下,趁著夜色,悄悄離開了窯潘村。
在清晨的霧氣中,她打開了小包裹,赫然發現裡面竟然是一張賣身契,和一些紙幣銅錢。
“這,這是我的…”
璐兒頓時驚呆了,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可是她怎麽會知道…”
這就像一個未解之謎,一直伴隨著璐兒。
甚至午夜夢回間忍不住去回憶那段過往,記憶中的畫面卻永遠都隔了一層霧氣,她無論如何也記不起對方的樣貌,甚至連她的聲音,也是陌生的,是璐兒從未在謝府聽到過的聲線。
而由於璐兒離開的早,很久之後才得知那晚的謝府燃起了一場大火,將大半個謝府燒成了一片廢墟,整個窯潘村的居民都能聽見謝府中起此彼伏的慘叫聲,由於宅子佔地面積大,外人廢了好大功夫,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將火勢撲滅。
詭異的是,他們只在著火的地方發現了幾個被燒成黑炭的外地人,由於辨認不清具體身份便草草埋在了村頭,卻不見府中其他人,那些丫鬟仆人們都不知道去了哪裡。有人猜測也許是被燒成了灰燼,跟謝府的泥土廢墟混為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人們認為謝府已經失去了價值,便並沒有仔細在廢墟中搜索,於是角落那座外表破敗的小院就這樣被世人給忘記了,因此也沒人知道夫人其實並未喪生在大火之中。
因為無人發現,所以她將會在這裡被軟禁上十年,二十年,或許更久。
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這就是留給夫人的報應。
每到深夜,風聲呼嘯,村中的人似乎還會幻聽那晚的慘叫聲,有好事者半夜來到謝府遺址,竟然還能看到提著燈籠的丫鬟身影在其中遊蕩,輕飄飄的像極了鬼魅。
事情傳開後,村中家家戶戶便開始緊閉門窗,供奉佛像。
又過兩年,村中的人因忌諱當年的事,慢慢往鄰村遷移走了許多,窯潘村中頓時冷清下來。
在一個陰沉沉的傍晚,微風拂過村口的歪脖子樹,帶來了幾個陌生的腳步聲。
“咦?我們這是在哪啊?”
一個年輕的聲音疑惑道。
“不知道啊,快用地圖導航一下!”
“這村子裡怎麽沒有人?”
隨著聲音的由遠及近,三男一女,四名年輕人背著旅行背包踏進了窯潘村,舉著手機滿臉疑惑地四處打量。
他們探索著村莊,逐漸來到了當年失火的謝家遺址附近,然而沒有看到什麽廢墟,卻發現了一座掛著燈籠大門緊閉的宅子,宅門匾額古樸大氣,“謝宅”。
“這是哪裡?”
正當幾人面面相覷之際,眼前宅邸的大門竟然“嘎吱”一聲,打開了。
*
文章戛然而止。
《窯潘村》的正文故事到這裡基本上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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