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少年一口一個“哥哥”,倒是把他叫得心裡癢癢的。
次日晚間,穆雲之盤坐在昏黃的燭光下,手中的筆鋒顫抖著寫下了離別信。他的文字充滿了不舍,但他知道,為了歲諗安的更好的生活,他必須做出這個決定。
他將信放在臥房桌上,然後輕輕喚醒了在地鋪上的陶兒。陶兒揉著惺忪的睡眼,不解地看著穆雲之:“公子,這麽晚了,我們要去哪裡?”
穆雲之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陶兒,我們必須離開這裡,立刻。不要吵醒那位少年,讓他好好休息。”
陶兒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她從小就習慣了聽從穆雲之的安排。她默默地點了點頭,開始收拾行囊。
夜色中,兩人悄悄地離開了住所,踏上了未知的旅途。穆雲之回頭望了一眼那座熟悉的房子,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歲諗安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
陶兒背著包裹正走著,突然“啊”了一聲,扯住穆雲之碧色的衣袖:“公子,您年初送給我的那雙新鞋子忘在我的臥房了。”
穆雲之停下腳步:“什麽?鞋子?在那個少年睡的臥房裡?”
陶兒連連點頭:“對,就是我曾經睡的那間臥房。”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穆雲之不知所措,他原地踱步,最終無奈詢問,“那雙鞋我們能不能不要了?我可以過年時再給你買雙新的。”
這次輪到陶兒眼眶濕潤,捂眼哭泣:“可是,五年來,公子還是第一次大方送我繡花鞋,前幾年我怎麽要您都不肯給。”
穆雲之捂住她的嘴,歎息道:“我有那麽小氣嗎!”
陶兒眨眨眼。
罷了。
穆雲之想起自己的盤纏,不想看到陶兒傷心,回頭看了眼那黑暗的臥房,安慰自己周圍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想必那少年早已熟睡。
他悄悄回到竹舍,打開歲諗安的臥房門。
屋內一片漆黑,住在屋內的人早已躺在睡榻上休息。穆雲之躡手躡腳地進屋,開始翻箱倒櫃。
正當他想問小陶兒到底把繡花鞋放在哪裡時,旁邊有人遞了過來。
“謝謝。”穆雲之接過鞋,剛一轉身,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陶兒明明守在門外,那麽,遞給他鞋子的人又是何方神聖?
穆雲之心虛地回頭,果然,那個名叫歲諗安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蹲在了他的身旁,手中正握著那雙遺落的鞋子。歲諗安平日裡總是裝作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但此刻,他的眼中竟閃爍著不易察覺的狡黠光芒。
穆雲之驚訝地問:“你怎麽……”
歲諗安的眼神平靜,卻藏著深不可測的城府,只是輕輕地說:“哥哥,我身上的傷又開始疼了,疼得我有些難以入睡,你可以陪著我嗎?”
穆雲之的腦海中一片混亂,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你先去床上坐一會兒,我點燃蠟燭就過來幫你檢查。”
“嚓”的一聲,穆雲之點燃了蠟燭,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行李還暴露在外。
歲諗安指著行李,語氣平和地問道:“公子似乎是想丟下我不告而別了。”
穆雲之:“……”
得,連“哥哥”都不願意叫了。
此刻,他無言以對,只能放下手中的蠟燭,歎了口氣:“來,諗安,我們好好談談。”
他試圖抓住對方的手,坐到床上去談,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少年的那一刻,少年突然反握住他的手腕,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鷙:“公子,你這是嫌我累贅了!”
穆雲之被他的話觸動,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諗安,我不是嫌棄你,只是擔心你能否承受旅途的艱辛。”
歲諗安的眼眶微微泛紅,但他的聲音依舊堅定,隱藏著不容置疑的決意:“我不明白,既然你覺得我不是累贅,為什麽不讓我跟著你?”
穆雲之的心再次軟化,他沉思片刻後說:“帶你走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須向我說說你的目的,為什麽非要跟著我不可?”
路上的開銷不比山上,他的大部分錢都要用來維持生計,不說出想跟著自己的合理解釋,他是絕不會答應的。
歲諗安的目光始終緊緊地盯著他,又一次問道:“哥哥,我覺得你人很好……陶兒姐姐也很好,我很想與你一同生活,您可願意讓我與陶兒姐姐一起,當您未來的書童?”
穆雲之無法承受這樣的眼神,心道原來“陶兒”才是重點!只能無奈地搖頭:“諗安,書童有一個陶兒就足夠了,我一天也寫不了幾個字……”
歲諗安的目光變得更加堅定,緊握著他的手:“哥哥……我沒有親人,也沒有家,更沒有武功護身,離開了您,那些惡霸遲早會找上門來欺負我,我該如何生存!兩天前,您說我眼力好,不如就從今天開始,讓我跟隨您學習武藝,等到有一天我能獨立在外生存了,您再讓我離開好嗎!”
他說到這裡,突然跪下,大聲喊道:“所以,我願意跟隨您學習武藝,請您做我的師父吧!”
啪。
穆雲之一激動,把桌上燭台碰掉了。
第4章
燭台掉了,倒是無甚所謂,因為點燃的那盞本來就在歲諗安的手上。
穆雲之臉頰漲紅,大袖輕揚,語氣堅決:“師父?荒謬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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