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月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扣緊了相交的十指,感受著苦澀的味道一點點滲透四肢百骸。
蕭霽月閉著眼睛倚靠在床柱上。
他不是真的想睡覺,也不是累極,而是思考從前,以及接下來的路。
卿玉案當年被自己困在指揮使司四年,不能回到心心念念的汝南,是怎麽熬過來的。
……
翌日夜晚,火樹銀花簌簌升空,絢麗而奪目,卻映著江面前的兩個人格外冷清。
卿齊眉率先問道:“小樓要放煙火,應該並非是上任的緣故吧。”
為兄二十年,他最為了解卿玉案,卿玉案並非愛慕虛榮之人,借上任之事宴請眾戰士,又放了幾十禮花,肯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卿玉案點點頭:“是借機給建州的蠻人看的。把他們引出來。”
只要讓建州躲著不出來的蠻子,以為自己要請求支援,便可讓其放松警惕,以為卿家即將彈盡糧絕,還在請求援兵,可引出來迎戰。
“蠻人那個將軍多疑,或許能想出你的計策。”
卿齊眉仰望焰火:“若是引不出來呢。”
“不出來更好,”卿玉案釋然一笑,“要的就是他不出來。”
這時,忽然一位雜役跑來稟告道:“都事大人,指揮僉事有事請見。”
卿玉案頷首:“知道了。”
他漸漸握緊了掌心中的一小包毒散。
說罷,他便朝著雜役所說的恭默房前去。
恭默房中。蕭霽月抬眸望向遠處,隱約能看到軍營外圍的燈火,波光粼粼的江面,有一白衣身影愈來愈近,每一步伐都正準蕭霽月的心跳,逐漸無法抑製。
門“吱呀”一聲打開。
蕭霽月率先開口:“卿大人。”
“都批閱過了,沒什麽問題。”卿玉案淺淺“嗯”了一聲,將昨日交付給自己的文書還給蕭霽月。
“不是說要請我酒?”蕭霽月接過文書,翻開來看。
“請。”
卿玉案撫了三次掌,雜役將幾道飯菜抬到桌上,又在蕭霽月面前擺了一份碗筷,又為其燙了一壺清酒。
卿玉案背過手,看起來沒有久留之意:
“我已備好熱酒菜,蕭大人若是有興趣,不妨嘗嘗看。”
蕭霽月執起木筷:“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卿大人了。”
但飯菜剛剛放好,卿玉案轉身便要離開此地,卻被蕭霽月拉住了手腕:
“不留下來跟我喝一壺?”
“下官和蕭大人恐怕沒那麽熟吧。”卿玉案毫不客氣地甩開蕭霽月的手,卿玉案斜睨他一眼:
“何況朝中律規不允臣子私下建交。抱歉。”
看來是自己操之過急了。
蕭霽月慢悠悠地說道:“方才我問過那些人了,方才卿大人也不在宴會上。應當是一晚上沒吃東西了。”
見到卿玉案依舊無動於衷,蕭霽月翹起二郎腿,側身小聲地說道:
“不吃飯一會去宴會上喝酒,小心死的早。”
死、的、早。
……
盯著不住調侃的蕭霽月,卿玉案再次握緊掌心的毒藥,整個人被他盯得發毛。
可惡,真應該下毒毒死面前這個不長嘴的東西。
但卿玉案還是二話不說坐到了蕭霽月跟前,乖乖拿起碗筷夾了幾道青菜,悶悶不樂地塞了幾口,好像是應付。
“怎麽就吃菜啊,卿都事這是要往肉裡面下毒了?等著我吃呢。”
蕭霽月左手撐著下頜,還在盯著卿玉案的臉,笑得越發燦爛。
上一輩子怎麽就沒多看幾眼這個人呢,真是盯久了就越發覺得好看。
卿玉案被他盯得如同鋒芒在背,他強忍住怒氣,用力將肉菜夾到了自己的碗碟中,冷冰冰道:
“現在放心了麽?”
“不行,”蕭霽月倚在靠背上,雙手抱臂,“我要卿大人碗裡的菜。”
給他好臉色就會蹬鼻子上臉了。
“……”卿玉案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卻還是一言不發。
不行,不能太衝動了。
就這麽輕易殺了他太便宜他了。
“蕭大人。”
一旁的容陵聽不下去了,猛的站起身,氣的面頰發抖:
“本溪的戰士隻這一頓肉菜,這幾日都是忍凍挨餓,蕭大人已是我們都事特邀,不必借這些事來羞辱都事。”
蕭霽月那抹笑意也消失在臉上:汝南侯世子的兵沒有糧了?
“容陵。”卿玉案喝住了要替自己出頭的容陵。
容陵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訕訕地低下頭,不再出聲。
卿玉案起身而走:“這些事都是卿某的原因,蕭大人有何怨氣,盡管衝著卿某來便是,不必牽連無辜。”
“誒。卿大人——”
蕭霽月剛要伸手去撈,卻只是撈到一片衣袂光影,一股刺骨的涼風拂過,卿玉案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完了完了,徹底完了。蕭霽月扶額。
哄不好了這回。
怎麽辦啊。
……
三日後,漕運總督衙門。
卿齊眉帶著卿玉案與蕭霽月拜見漕運總督萬欣榮,隨後來到主廳催軍糧的押運,但得到的答覆還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不過還是因為內閣那邊故意拖欠,只是全都不說明緣由罷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