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
“你不必擔心我,我自有辦法脫身。冬姒姑娘今日說的話我都記住了,等我們都自由了,我們再一起將你的願望變成現實。然後,我們還能一起去看大好河山,我可以教你騎馬射箭,我們還可以辦個學堂,無論男孩女孩都能入學,到時候咱們聽著孩童每日的朗朗讀書聲,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日子。”
初霽抬手替冬姒理了理微亂的發髻,指尖從她發絲離開後才後知後覺這個動作似乎有些冒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
“外面好冷,我們回去吧。”
冬姒抱著木盒的手微微蜷起,她點了點頭:
“好。”
她們二人在房間外分別,冬姒腦中滿是初霽方才說的話,以至於她竟未發覺房間內不知何時已灌滿寒風。
等她轉身之時,她才發現自己屋裡竟立著個陌生男人。
“冬姒姑娘。”
男人正靠在窗邊打量她,見她注意到自己,便喚了她的名字,算作問好。
“您是……?”
“我是初霽的未婚夫婿,方才你們二人在樓下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不瞞姑娘,我想帶初霽離開這裡,初霽小女兒心性,所說的話,姑娘不必當真,若姑娘有意幫她,便將此事交給我吧,我會帶她離開這裡。”
男子語氣淡淡地說著這話,冬姒卻沒太懂他的意思。
他想帶初霽離開,何必大費周章跑來知會她?除非他身上沒有足以給初霽贖身的銀錢,所以隻好來自己這裡討這盒被初霽拒絕的首飾。
冬姒覺得有些好笑。
“所以,公子的來意,是替初霽反悔,然後接受奴家的贈予?”
“是。既然姑娘與我都想幫助初霽,那便不必分什麽你我了。我們都是為她好,這便夠了。”
男子稍稍揚起下巴,姿態也隨之多出幾分高高在上。
冬姒沒應聲,她隻淡淡牽起唇,問:
“要分。我這錢是給初霽的,不是給你的。”
“有何不同?”
“當然不同。我想問,公子帶初霽離開這裡後,打算去做什麽呢?你知曉她的心願嗎,你能尊重她的選擇嗎?”
男子聽見這話,幾乎沒有一絲猶豫便答:
“當然是娶她為妻,與她相守一世。你放心,我此生隻愛初霽一人,定不負她,我說到做到。”
“但你可曾問過初霽的想法?她要自由,是想成為你的妻子,還是如她自己所說,為天下為家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冬姒字句堅定:
“我這錢要贖的是個完整的初霽,而不是你未來的妻子。”
男子皺起眉,稍稍眯了眼睛,語氣也重了些許:
“我說過了,她不過小女兒心性,不知天高地厚,說的話也做不得數。冬姒姑娘不必與我玩文字遊戲,你剛才說的兩者有什麽區別?若初霽的心願便是成為我的妻子呢,你難道要綁著她去做那些天馬行空遙不可及之事?
“難不成冬姒姑娘今日做了件幫助別人的好事,便覺自己成了救世主,可以隨意插手指揮別人的人生指揮別人的未來了嗎?”
“我……”冬姒被氣得發抖,一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知道冬姒姑娘的心情。你看見初霽,想到了當初的自己。恕我直言,其實你也不是想幫她,你只是想幫當初的自己,然後讓初霽代替你,去完成你沒有完成的事。
“但,徐三小姐,清醒清醒吧,你也好,初霽也好,你們說的那些東西如同兒戲,與其沉湎於虛幻美景,不如腳踏實地。就像你,當年大名鼎鼎的徐三小姐,如今還不是在這小樓裡當起了娼妓?”
男子面上露出些許輕蔑:
“初霽從小就以你為榜樣,也不知,若她知曉徐三小姐就是如今的冬姒姑娘,又會怎樣想?她不會是第二個徐冬肆,我不會讓她變成你這樣,想來,你今日想替她贖身,便是因為,你也不想看著她變成你如今的模樣。”
“……”
冬姒微微紅了眼圈。
她原本以為,經歷過這些年後,她再不會被任何形式的羞辱傷到了,可沒想到,只要對方搬出一句“徐三小姐”,她還是沒有任何招架之力。
徐冬肆是她的驕傲,也是她的軟肋。
她無數次告訴自己,努力生活的冬姒一樣值得驕傲,可旁人的言語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她就是下賤。
初霽說,若連自己都覺得自己輕賤,那才是真的輕賤。
可冬姒沒法不這樣想,她做不到。
那天,她花了幾年時間慢慢積攢下的首飾還是被那男子帶走了,冬姒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枯坐整整一夜。
第二日,初霽敲了冬姒的門,來同冬姒告別,可冬姒沒敢開門,也沒敢出聲。
她心情很複雜,她不知道要怎樣面對初霽,她想問初霽未來是否會去追逐她所言之事,又覺得沒有意義。
那男人說得對,難不成就因為自己幫過別人,就有資格插手別人的未來了嗎?
當時的初霽說出那些話說不定只是順著她的話哄她開心,這種事情任誰人來看都不切實際,若自己真的揪住不放,那才可笑至極。
總而言之,幫便幫了,無論初霽未來會成為某某的妻子還是某某的老師,那都同她這個娼妓沒有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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