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巽的考試向來艱難,林盡一聽,心裡就直犯怵。
流巽同時修符陣兩道,當年也是煙雨山一代天驕,多年來,早已將符陣雙道融會貫通,獨有一番自己的理解。她給林盡出考題從來不會是單獨考哪一門,而是將兩道知識相結合,考他的運用與應變能力。
比如,眼前這桃殺陣。
以桃林為界,桃瓣為刃,風勢成時,百花盡殺。
林盡在狂風起時看破其中關竅,所以將逆與風兩種玄妙結合,以符勢逼風勢逆轉,將一切退回原來軌跡。
而後……
林盡閉上雙眼,感受著靈力流轉的痕跡。
陣有陣眼,只要毀去陣中最核心的部分,陣勢自會潰去。
桃瓣於半空紛飛,於某一刻詭異地僵直一瞬。
林盡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瞬的異樣,他猛地睜開眼,繪符結印一氣呵成:
“風巽火離——破!”
一道氣浪自林盡符印中破出,氣流在半路憑空爆出火焰,瞬間就將空中桃瓣燃成飛灰。而原本將桃花逼為利刃的風勢反倒被林盡利用,將火焰送去了更遠的地方。
烈火從桃瓣燒到桃林,強行破開陣勢,包裹桃殺陣的幻境結界也隨之潰散。
短暫的暈眩後,林盡從幻境回歸真實,剛抬眼就瞧見了正雙手抱臂的流巽。
林盡心裡直發毛。
流巽的脾氣,在整個煙雨山都無人可敵,任誰都要讓她三分。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她心眼小,還壟斷了煙雨山高階符籙供給鏈,若是惹毛了她,那麽那人短時間內是別再想從煙雨山內討到高階符籙了。另一部分原因便是此女嗓門大,脾氣差,一生氣起來,身上還有種莫名的壓迫感,甭管你有理沒理,被她那麽一盯,保準得心虛。
而她在功課上,又是個極為嚴厲的師尊,被她這麽一瞧,林盡不自覺就開始檢討自己剛剛是否有錯漏、自己破陣方法是否周全、是否能令流巽滿意。
“來,說說。”流巽哼出一聲,不冷不淡道。
“說,說什麽?”林盡原本還在檢討自己,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
“說說你破陣的思路,讓我聽聽,你放把火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還是恰巧瞎貓碰著了死耗子。”
有時候林盡覺得,流巽真的很適合去現世當個高中老師。
這像什麽?像你被老師點名站起來做選擇題,好不容易蒙對了,剛松一口氣,老師卻又要求你講講解題思路和過程。
林盡抬手撓撓頭,道:
“師尊這桃殺陣,在一片無邊際的桃林,看著是以木入陣,但實際上還借助了風勢。風將桃瓣帶去空中,蓄力後再攻擊陣中人,到時候萬千桃瓣化為利刃穿心,便是‘桃殺’。”
“沒錯,繼續。”
“風與木不分主輔,互相借力成勢,當真妙哉。它們相輔相成,若從它們任何一方下手,都無法破陣,所以,只能直接掀桌破局。而火克木,風送火,弟子便以火入勢,借風之力,將風為已所用,燒盡陣中之‘木’,此陣自然就破了。”
流巽眯起眼睛。
林盡冷汗直冒。
兩人沉默許久,最終,流巽“噗嗤”笑出了聲,她拿團扇的邊緣敲敲林盡的腦袋:
“不錯。”
“呃……啊?”林盡乍一聽見表揚,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你這臭小沒,機靈勁沒用錯地方,鬼點子就是多。我原本以為要你在半時辰內破陣已經算為難了,誰想你竟隻用了一炷香不到,倒顯得我像在放水似的,叫我好沒面子。行吧,你那一日休假,為師準了。”
林盡眼睛一亮:“嘿嘿,謝師尊!”
“哎,我可還沒說完呢。”
流巽賣了個關子,她看著林盡面上那由欣喜轉緊張的表情,覺著好笑,故意頓了頓才道:
“你最近功課學得不錯,作為獎勵,除了明日的假期,今日,你也回去休息吧。”
畢竟,流巽今天準備的桃殺陣已經被破開了,教學計劃提前結束,要林盡繼續留在這,她一時也沒有其他準備,索性大方地放他回去撒野算了。
林盡聽見這話,激動得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他以前可是條實打實的鹹魚,結果大半年前糊裡糊塗地當上了東離門大師兄,糊裡糊塗在南乾東離連軸轉了大半年,糊裡糊塗就成為了煙雨山第一卷王。
他都快記不得自己上次休假是什麽時候了,如今這整整兩日休假的潑天富貴突然砸到他頭上,叫他怎能不激動?
他再次謝過師尊,一扭頭就準備跑,結果沒跑幾步又被流巽拎了回來:
“你怎的這般沉不住氣?再等等!”
流巽抬手彈了一下他的腦袋,而後,她從自己的儲物戒中拿出一物。
那物甫一出現,四周的天地靈氣便像是被其吸引了一半,爭先恐後地撲向它的方向。
林盡愣了一下,他定睛一看,只見流巽手中竟是一根青玉毛筆。
此物筆身以玉製成,玉料呈淡淡的青白色,其上還有花紋雕刻,瞧著竟像是一副壯闊山河圖。
流巽像丟垃圾似的將靈筆丟到林盡懷裡:
“玄階法器,名喚山海。送你了。”
“哇!玄階!”
林盡張大嘴巴,小心翼翼地接過山海筆,生怕磕了摔了。
他沒什麽錢,買法器向來隻舍得買些低階的,之前為了躲花南枝的追殺,摸魚子倒是給過他一個地階風行釧,只不過那算借的,林盡知道那法器是摸魚子的心頭好,所以,在同花南枝緩和關系後,他便將風行釧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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