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血是生靈根本,一般情況下不可能被外人神識窺視,除非打上某人烙印,魂血防備才有可能松懈一絲。
這也是林盡一定要和祝爾瑤簽訂馭鬼契的原因,可也不知是二者修為相差太多還是如何,林盡試了幾次都未能成功,直到最後,似是祝爾瑤主動向他敞開了心門,林盡探入魂血的過程突然暢通無阻,他本人似瞬間墜入旋渦,心中猛地襲來一股極其強烈的失重感。
接著,怨、恨、哀、痛,濃鬱情緒如風暴般擠進他的神識,壓得林盡幾乎要喘不過氣。
他聽見什麽人的哭喊,聽見誰的尖叫,感受到了誰的冰冷顫抖,又感受到了誰瀕死的絕望。
耳邊聲音嘈雜,似人聲,又似雷鳴,林盡聽不太清。
他在情緒海浪中浮浮沉沉,頭頂是瓢潑暴雨,是電閃雷鳴,是一輪一輪即將將他按入海底的情緒。
可不知從何時開始,雨停了,風暴平息,海面平靜,陰雲散去,陽光從雲後探出了頭。
林盡有些恍惚,直到身後傳來不知誰人的呼喚:
“阿瑤!”
視角一轉,林盡看見小院外清瘦乾淨的年輕書生,聽見了自己發出了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文才哥哥!”
身體的主人跑向立在院外的少年,毫不避諱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那一瞬間,林盡眼前過了很多記憶。
夏夜田野中隨夜風轉動的風車、過家家掀蓋頭時的羞赧對視、牛車上顛簸的兒歌、少年少女爽朗的笑。
後來,家中掛上了白綢,兩具棺槨並排擺在院中,夜晚,少年將一身孝衣的女孩護在懷裡,告訴她,伯父伯母不在了也沒關系,以後,有我的地方,便是你的家,阿瑤,等我考取功名,一定風風光光娶你進門。
再後來,便是少女一次次的目送,是日複一日立在村口盼那人歸來。
直到今日,所有的想念具象化,祝爾瑤帶著滿腔欣喜撲向了他。
那日陽光應該很好,因為林盡感覺身上暖融融的,一顆心臟也在胸膛中飛速跳動。
情緒再次淹沒了他,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怨與恨,而是愛。
祝爾瑤喜歡周文才。
那是少女最真摯最純粹的愛意,至少在此時的陽光下,不必說,林盡也能感受到——
祝爾瑤,真的很愛他。
第70章 暗弱無斷
祝爾瑤是家中獨女,祝父老來得女,對她萬般寵愛,家中雖然不算多富裕,卻也不愁吃喝。
隔壁姓周的鄰居跟他們關系很好,周家的小哥哥跟著爹爹學學問,爹爹從來不收一分錢,周家的伯父伯母很感激爹爹,經常給家裡送吃食和布匹。他們還很喜歡祝爾瑤,總給祝爾瑤帶新鮮的點心和小玩意,還總開玩笑說要祝爾瑤長大後給他們家當媳婦。
在祝爾瑤的記憶中,那對夫婦臉上總是掛著和善親切的笑,她很喜歡他們,也很愛去他們家做客。
周家的小哥哥也對她很好,沒功課的時候便會帶她去田野裡曬太陽,他們躺在麥地裡,周文才會給她編精致漂亮的小風車,風一吹,風車便呼啦啦轉起來,帶著陽光和麥穗的味道。
祝爾瑤無憂無慮長大,需要做的便是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她的人生平坦得好像一眼就能望到頭,不出意外的話,她會一直和父母親幸福生活在這個不大的村子,等到長大了,便穿著母親留給她的嫁衣,漂漂亮亮地嫁給隔壁小院裡的文才哥哥,再幸福一輩子。
可意外總是來得悄無聲息,叫人猝不及防。
祝爾瑤十歲那年,周家夫婦去四水鎮送周文才考試,她爹娘便順道跟著去鎮上采買,那次,祝爾瑤因為更想跟著村裡的莊伯母去趕集,便沒跟父母一道。
可她沒想到,那天她坐著莊伯母的牛車,開開心心揮著手衝另一條路上的爹娘告別,那一瞬間,便是此生最後一眼。
再見到爹娘時,他們躺在冰冷的棺材裡。
祝爾瑤從此成了孤兒,她在棺木旁哭得幾近暈厥。
周家伯母說,爹娘是在回村路上糟了山賊,被那些歹人殺害了。他們還說,阿瑤不會是孤兒,從今往後,他們會待阿瑤如親女兒,他們便是阿瑤的爹爹和娘親。周文才也說,伯父伯母不在了沒關系,從今往後,他會替他們保護她,等他未來考取了功名,定風風光光將她娶回家。
那些話,祝爾瑤都信了。
爹爹曾說,周文才是他帶過的最聰明的學生,事實看來,的確如此,因為周文才十二歲便中了案首,之後更是一路高走,成了當朝最年輕的狀元郎。
周文才忙著學習,常年在外,很少回家,祝爾瑤便留在家裡替他照顧伯父伯母,每日做完家務和農活,若還有時間,便去村口坐一坐。
村頭的“雙喜”二字是周文才寫了掛上去的,祝爾瑤坐在下邊的大石頭上,想他了便抬頭瞧一瞧。
那兩個字真好看,當時,周文才反反覆複寫了好多遍才滿意,祝爾瑤就一直坐在旁邊陪著他。
她喜歡看他寫字時認真的神情,更喜歡看他化開嚴肅,笑著舉起木板,問她這次寫得好不好看。
周文才是世界上最溫柔的人。
祝爾瑤一直這麽覺得。
“村長說,文才哥哥中了狀元,我不知道狀元是什麽,但村長告訴我,狀元就是最最厲害的書生!文才哥哥好厲害!你成了狀元之後,是不是就能做大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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