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鈺和裴忠並沒有立時下馬,而是先派了一人將那附近查探了一遍,確定沒有危險這才招呼蕭祁鈺下馬。
蕭祁鈺下馬後看了看四周農田荒蕪,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沒有說什麽。
這一路上他看到的民不聊生已經太多了。
他一開始是極受震動的,極為難受的,但看得多了,他也麻木了,不過心裡還是想著,若是將來有朝一日,他能夠回到京城,登基為帝,一定要為天下百姓做點什麽。
在書裡他一開始確實也是如此想的。
但是登基之後他受製於權臣,於是他不得不將這些心思放下,忍辱負重,精心布局,終於花費三年將權力掌控在自己手裡,這個時候他也有雄心萬丈,想要改變這個朝廷,但是他很快就遇到了困難。
名門大族,宗室官宦,地主豪強,他想要讓老百姓過好日子,那這些人自然也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只是他們明面上不敢跟他對著乾,但背地裡他們有一千種方法糊弄他,讓他根本就施展不開手腳。
這叫蕭祁鈺感覺到難受,恰在這時他重遇了慕容情,慕容情愛慕他依賴他,他在慕容情這裡感受到了熱烈的愛戀,感受到一個男人說一不二的痛快,而這比起改革朝廷痼疾,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可容易達成,於是在朝堂上失敗感覺到苦悶的蕭祁鈺就這樣輕易的將自己的初衷給拋棄了,一心沉浸在情愛之中。
此時蕭祁鈺不知道自己是個拈輕怕重的,還覺得自己背負著萬千老百姓的希望前行,光榮又沉重。
“公子,您且坐下歇息會,我給您給打水。”
裴忠找了一塊稍大點的石頭擦拭乾淨,讓蕭祁鈺過去坐。
“好。”蕭祁鈺應了一聲,慢慢的走過去,姿勢有些別扭。
從京城逃出來之後,他坐過馬車,也騎過馬,就連路也走過,可謂是從來都沒有吃過的苦全都吃遍了。
他腳底板生了繭子,挑破之後鑽心的疼,還有兩條大腿的內側也因為長期騎馬擦破了皮,疼得他臉都要扭曲,可再苦他也只能忍著,要不然就等著被東廠的人追上,到時候他倒是可能真的不用受這些苦了,但命也會沒了。
蕭祁鈺不想死,所以這些苦他都默默忍受了,有一段時間倒是慢慢適應了。
但半個月前他墜崖落水,在謝家養了小半個月的傷,雖然說不上好吃好喝,但也不必顛沛流離,說實在話,當時蕭祁鈺有過一瞬間的想法,就永遠留在那個安靜的小山村好了。
當然這都只是一瞬間的想法,叫他一輩子留在山村過窮日子,他肯定是不乾的。
但這段時日也確實是養好了他身上的傷,更養回了他一點點嬌氣,因此這三天幾乎是日也不停的趕路,對他來說折磨更甚。
好在如今離西北越來越近了,想著很快就能抵達西北,到了王大將軍哪裡他就不用再吃這些苦了,蕭祁鈺這才勉強忍耐下來。
裴忠自然也看到了,眼裡都是自責。
都怪他無能,既不能保護好殿下,也不能讓殿下過得舒服一些,反而讓他吃了這麽多苦,真是罪不可恕。
裴忠聲音都輕了下來“公子您稍等,屬下這就給您弄吃的。”
蕭祁鈺頷首“辛苦你了。”
“不辛苦。”裴忠起身吩咐一人在附近尋些柴火,一人挖個土坑做個簡單的土灶,自己則是到河邊打水,準備給蕭祁鈺燒一鍋熱水。
若是只有他們這些大老粗,他們隨便怎麽都行,但太子已經吃了那麽多苦,最起碼一口熱水他們得給人吃吧這條河約有一兩米深寬,裴忠沒脫鞋子,找了個地方蹲下準備打水,忽地見水下有一大團黑影,他瞬間汗毛豎起,想也不想就將水壺給扔了,大喝一聲“敵襲。”
他話音裡,水中一條身影一躍而起,手中尖刀直衝裴忠腹間刺去。
裴忠想也不想抽出腰間大刀,怒吼一聲朝其中一人當頭劈去,當場就將那人劈成兩半,清澈的河水瞬間被鮮血染紅,繪成一幅妖冶的畫,很快又隨著水流散去。
與此同時河裡又有一條人影竄出,手中尖刀寒光閃爍撲腹而來,裴忠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腹部中了一刀,他怒吼一聲,一腳將人踹回河裡,並不戀戰,拔刀轉身跑回岸上,怒吼“有埋伏,快走”
蕭祁鈺驚恐的站起來,便見水裡接連躍出幾條身影,而不遠處的荒草裡也跳出十幾條身影,幾人撲向因為拾柴火而走得稍微有些遠的侍衛,大部分人卻是提刀朝他們奔赴而來。
雖然這樣的場面早就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但再次面對,蕭祁鈺依舊有一種手腳冰涼之感。
“殿下,快走。”裴忠跑過去將蕭祁鈺拉起來,推著他上馬,而後掏出一把小刀,往馬屁股一扎,蕭祁鈺的馬疼得仰天長嘶一聲,而後撒開腿往前跑,蕭祁鈺一個不妨,險些沒被甩下馬,整個人都被吊在一側,灰塵撲了他一身一臉,難受至極。
可他回頭看到裴忠率著剩下的幾個侍衛手持大刀跟那些東廠鷹犬殊死拚殺,他便一句苦都說不出來,只能夠想盡辦法回到馬背上。
裴忠等人雖然拚死抵擋,但終究寡不敵眾,再加上裴忠之前又被人偷襲受了重創,沒多久就全軍覆沒,剩下的東廠鷹犬騎馬追趕蕭祁鈺。
裴忠臨死前痛苦的嘶吼“走,殿下,快走”
蕭祁鈺遠遠聽到,心裡到底是生出了幾分悲愴,但隨著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回頭看到那些東廠鷹犬追得越來越緊,那點兒悲愴瞬間跑到了腦後,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跑,快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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