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少爺看了他一眼,江月鹿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麻溜給老子開鎖。
江月鹿端詳了黃鎖片刻,忽然咦了一聲。
他回過頭,“少爺,鎖是開著的。”
夏少爺附身去看,的的確確,原本嚴絲密合的鎖芯,不知何時被人拔了出來。江月鹿仔細看了眼,“痕跡是新的,估計剛開不久。”
夏少爺笑了起來,“在等咱們呢。”
那哭聲煞費苦心引他們過來,又開了鎖等他們進去,不知道是想幹什麽。江月鹿比較謹慎,還在思索待會怎麽進去,余光就瞥到夏少爺已經不耐推門。忙道:“等一等。”
夏少爺不耐煩道:“幹什麽?”
江月鹿凝視他十八九歲的樣貌,雖然脾氣不怎麽樣,但怎麽看都是弟弟。於是道:“請少爺跟在我身後。裡面不知道有什麽,我們還是小心為上。”
夏少爺定定看他,“哦。”
縱然跟在身後,但佔了身高優勢,他還是能越過江月鹿看見一切。
推門後,吱呀一聲,灰塵四處飄飛,木門雖已經年累月,但仍十分牢固,可見當年修建這棟建築時,工匠有多用心。
和歲月幽禁在此的,到底會是誰的房間?
烏雲散去,月輝悄然撒進門扉,沿著地磚、雜草一路攀爬,落在了中央懸掛的一幅畫像上。
畫中有一位美豔婦人,梳著高高的發髻,正看著他二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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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雖美,胭脂雖紅,紙張卻已陳舊枯黃。
屋內有貴重擺設無數,也因為無人觀賞,早已落滿灰塵,在月光下顯得萬分寂寥。
江月鹿被畫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夏少爺卻正眼不看,繞著不大不小的廂房走了一圈。
房間都快走遍了也沒找到什麽好玩的,正十分掃興,聽江月鹿叫他來看畫,又發起火來:“一幅畫而已,也值得本世子親自過去一看嗎?”
江月鹿想了想,笑著說道:“如果不是這畫牢牢被釘在牆上,我拿過來給你看又有什麽關系?”
他這麽耐心溫和,倒讓夏少爺渾身不自在,他只能和人夾槍帶棍地說話,一點也受不了別人對他好言好語。只能先過去瞧那畫上美人,細看一眼便哼道:“不入流的筆法。”
他是世子出身,自幼跟隨名師學習,偏僻鄉野的一幅古畫一般入不了眼。
不過在犀利評價之後,他又不失準確地補充:“貴在心意十足。”
的確。江月鹿雖然沒有多少品畫的經驗,但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
人們說作畫貴在點睛,這幅畫線條、用色都很平平,點睛之筆就是美人一霎的笑容。她就在這間屋子,坐在木窗邊,只不過作畫那時屋內的布景格外舒適溫暖,身後擺放著各類瓷器和瓜果,她應該面對著畫畫的人,對著他露出溫柔一笑。
顯然,畫這幅畫的人很了解她的美,甚至比她本人還要了解。
江月鹿道:“他或許不是一個好畫家,但一定是個好丈夫。”
夏少爺問:“此話怎講?”
江月鹿讓開一步,讓他能更輕易看到左下落款,寫著朱修遠三個字,後跟著一枚通紅的名印,也是一個朱字。
江月鹿道:“朱大人的全名叫做朱修遠。”
夏少爺挑眉,“你又怎麽知道這是他夫人?白天我可沒聽他說過。”
江月鹿含糊找了個借口。他總不能說是看試卷看的。
夏少爺環繞四周,“這裡看起來很久沒住過人了。”
“朱夫人十年前就已去世,據說當時朱大人傷心欲絕,在妻子的墓前發誓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婚娶。”江月鹿想到今天並未在朱宅看到女主人,想來是朱大人踐行了自己的諾言。
這般淒惻浪漫的愛情故事,夏少爺卻聽得乏味枯燥。
最後還打起了哈欠:“回去了。”江月鹿跟在後面應聲,想的卻是其他事。
朱大人與妻子十分恩愛,這在試卷上也有記載。
這間屋子無疑就是朱氏生前住所,但為什麽要上鎖,還像荒廢了很久?
再不說這些,今夜明顯有人故意引誘他們來此,那人又是誰,他有什麽圖謀?
江月鹿合門之前又看一眼。
透過門縫,那插著滿頭珠翠的溫柔夫人似乎朝他勾起了嘴角,淺淺一笑。等他再定神看去,月光移過一片磚,卻又恢復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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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元節當天。
午飯過後,江月鹿等人就往約定好的祠堂而去。
夏少爺金尊玉貴,自然不跟他們同行,昨天夜裡就有小廝為他借來了轎子。
說起這轎子,熨鬥鎮都是窮苦百姓,哪裡找得到這麽高級的代步工具?最後還是劉石頭從家裡翻出來一頂。
江月鹿和冷靖都覺得稀罕,劉石頭不好意思道:“我師父……還算有錢。”
張屠戶遠遠道:“豈止有錢,簡直富可敵國!”
江月鹿沒看到這段記載,“你師父?”
劉石頭:“我是孤兒,學皮影戲,師父他老人家以前在河段上很有名,不少人專門跑過來看他的戲。”
江月鹿點了點頭,沒有多想。他現在已經看慣了鎮民的紙人打扮,甚至能從他們的紙臉上看出高興與否,問劉石頭:“今天不是中元節麽?為什麽大家看起來十分高興?”
劉石頭笑道:“正因為是中元節才要高興,這是我們等了一年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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