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冷家的孩子?江月鹿拍了拍她的頭,“好。下次要記住哦。”
燈籠在風裡晃動,龐大的宅院裡靜得像沒有人。長長的白發在樹下鋪開來,少女久久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
-
【請於八點時在廣場集合,不需攜帶其他東西……】
從冷家出來,江月鹿打算解決一下溫飽問題。
廣場外有一排小店,店主是各個家族的眷屬——那些不能進入學院成為巫師的人,會被家族安排到這裡來成為各行各業的人才。和巫師相比,他們的生活更像是無憂無慮的普通人。
江月鹿隨便找了一家,靠窗找了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廣場。
飯吃到一半,忽然聽到旁邊的人惋惜地搖起頭。
“太可憐了,已經是第十年了吧?”
“看她現在的樣子,哪會想到是十年前人人稱羨的那位母親?”
江月鹿順著鄰座指點的目光看去,在廣場外靠牆坐著一個女人。她的頭髮用破爛的布包裹著,衣服鞋子看起來髒兮兮的,如果有人走過,她就會發一張傳單給對方,但很多人都被她嚇到了,退避三舍,捂著嘴繞著走開。
“找了十年了吧?”
“自從兩個孩子在十年前失蹤,她就每天坐在廣場外面發傳單。要是學生也罷了,大多數都是路人,怎麽跑去考場幫她找兒子?再說了,她孩子進了什麽考場也不知道。”
“我說她每天坐在外面,多難看啊。學院沒有人管嗎?”
“怎麽不管?但誰說話都沒用。她和家裡人也鬧翻了,死活不信學院的說法,說要自己找。唉,當年生下那對雙胞胎的時候,大家還都羨慕她呢。”
“說你有福氣,竟然兩個孩子都能進學院,就是那些大家族裡也沒有出過一雙一對的天才。時來運轉,老天爺終於眷顧你們林家了……當時人人都在說,你們也肯定聽過吧?”
其余人紛紛點頭說是。
“誰能想到會出後來的事?”
“造孽、造孽!兩個孩子一連十年音信全無,是我我也瘋了。”
“您家的孩子才三歲罷,找巫醫瞧過了嗎?”
“瞧過了,說是能進。他自己爭氣……”
同情了幾句之後,便往其他話題聊開。比起一個十年如一日的倒霉女人,還是自家的孩子更讓人關心。幾人沒有發覺,靠窗坐著吃飯的青年已經消失不見了。
江月鹿來到對面廣場,晚上溫度轉冷,烏雲厚重像是來場暴雨。
一陣大風吹刮起來,將女人手中的傳單吹散一地,入口處的管理人員探出頭來罵道:“喂!你這樣我是要挨罵的,知道麽?”
女人連連道歉,佝僂著腰在地上撿。
江月鹿拿起掉在自己腳邊的一張,看見上面林神音的臉。
縱然是巫師的世界,尋子的傳單卻和他在現實裡看到的沒有區別。還有那份因孩子死去感受到的痛苦絕望、傷心難過,應該也和世界上任何一位父母相同吧。
冷副院長的眼眶微紅,冷夫人的淚水漣漣,還有現在在狂風暴雨中壓得更為佝僂的腰身。像是可以穿過兩個不同世界的相同咒文,牢牢印刻在名為人類的人身上。
“對不住,對不住,我馬上撿起來,馬上……”
“別讓我走,我還要在這裡等著我的孩子,求你了,別趕我走……”
女人蹲在地上,麻木重複著相同的話。十年來反覆說了很多遍,也反覆升起過希望又再度打碎,她已經疲憊不堪。但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讓她沉重的身體動了一下。
“您找的人,叫林神音和林聽之嗎?”
女人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著暴雨中高瘦的身影,“是,是是是。”
江月鹿扶起她,“我見過他……”
半小時後。
江月鹿回到廣場,看到一日不見的童眠,他喲了一聲,“竟然能勸走林夫人,做到了十年來副院長都做不到的事,不愧是你啊江月鹿。”
“我沒有做什麽,只是和她說了一些她想聽的事。”
童眠好奇道:“可是這些年,學院也一直在做她的思想工作啊。”
江月鹿道:“想想也知道他們會說什麽。給一個冰冷的考場名字,說你的孩子消失在那裡了,屍骨呢,人呢,怎麽死去的,全都不說清楚。”
“冷夫人知道這些事,是因為她出自大家族。小門小戶的人就不配嗎?既然是小家族,隨便糊弄了事就行了嘛,他們就是這麽想的。”江月鹿環視一圈廣場,這裡的一切都不像是凡人能修建出來的。
“神光也照不死肮髒的人性。即使是號稱最接近神的巫師,看來也脫離不了人的本質。見利忘義,欺軟怕硬,和現實裡沒區別。”
童眠目瞪口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站在這裡,卻說著這樣的話!”
江月鹿:“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對……不對。不對!等一等!所以你到底跟林夫人說了什麽?”
江月鹿瞥來:“你又想套紙人城的消息?”
“可惡!被看穿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