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慣了一把手,還是頭一回體會到有人頂在前面的感覺。不得不說,這種狐假虎威的感覺挺不錯。悠閑了一會,對面總算吵(單方面)完了。
“朱大人現在就在城裡。”被罵了一頓的劉石頭更喪了,有氣無力地從不遠處拎起一盞紙燈籠,“諸位跟我走吧。”
江月鹿掃了眼燈籠。很簡單的白紙燈籠,這恐怕就是趙小萱看到的光亮來源。
好像和劉石頭套在外面的紙人皮是同一種紙,江月鹿看的過程裡,突然見紙面上畫著的紅楓幽幽搖擺起來,似乎活了一般躍動著。
他以為是眼睛太疲累,轉開頭幾秒,又掉回去繼續看。
那楓葉卻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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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路上,劉石頭向他們解釋了鎮子現在的情況。
他說話吞吐,聲音又小,江月鹿聽了很久才推導出來龍去脈。
十年之前,鎮子還很繁盛熱鬧,但因為一次變故,鎮子裡的人遠沒有過去那麽多,剩下的人都搬去了祠堂周邊,所以才會有江月鹿進城後看到的荒廢街道與房屋。
陳川:“什麽變故啊?”
紙人不吭聲了。
這件事倒在試卷上有記載,十年前山賊襲擊了水路上的城鎮,造成一時浩劫,熨鬥鎮是屠殺的最後一個據點,當時死了很多人。
聽江月鹿講完,那紙人與夏少爺不約而同看了過來,視線難辨。
江月鹿心想:我本來也不願意拋頭露面解釋這些,誰叫你們沒有人說呢?
不多時,眼前終於出現了一塊豎立在地裡的木牌,上書“熨鬥鎮”三個字。
和外面城牆的巨大牌匾相比,這塊象征著城門含義的木牌又寒酸又可憐,主要還很不吉利,活像通往墳地而非活鎮。
冷靖看了一眼就皺起眉來,但劉石頭已經邁步進去,丟下一句:“到了。”
他們這才看到如今熨鬥鎮的全貌。
房屋像是臨時搭建,一點也沒有外面的建築群龐大,零零散散拚湊在兩旁的街道上,就這樣組成了簡陋的鎮子,街上最多的商鋪是紙扎鋪。
當街就擺放著兩個和活人差不多大笑的紙人,但裡面沒有人,所以不像劉石頭這套紙人飽滿靈動,死氣沉沉拖在地上迎風招搖。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詭異的想法——
死了的紙人,就像把活人的靈氣全都抽走一樣。
“各位。”
劉石頭已經到了前方不遠處,停在一扇門前。
這扇門看起來是附近最為豪華的一間了。他示意:“朱大人就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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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朱大人家中。
簡陋的正廳中位擺放著一張烏黑的香案,正中供奉著一個神龕。神龕看情形有些年頭,但保管得十分仔細,看起來供奉著很受人重視的神明。
朱大人拄著拐杖,慢慢走到神龕前上了一炷香,然後才轉過頭來。
“世子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還望……”
夏少爺沒等他說完就不願意聽了,在自己的巫師團隊中掃了一圈,繞過冷靖,這回定在了江月鹿身上:“你來。”
自己則到一旁欣賞神龕去了。
江月鹿朝朱大人行禮,“朱大人,我是——”
“不用,不用。”朱大人笑了起來,“劉石頭已經告訴我你的名字,今日之事,是他做得不妥,你們沒有受驚吧?”
陳川嘟囔:“差點就嚇死了……”
小萱膽子也大了:“大晚上的就不要穿著那種衣服嘛……嚇著我們不說,也嚇著你們啊。”
她以為只有劉石頭因為某種需要才穿著紙人服,因為進來看到朱大人是正常的裝扮。
朱大人搖頭,“不會。鎮中人已經習慣,我們穿著紙人裝已有十年之久了。”
小萱震驚:“十年?!”
見巫師們的視線都在他身上,朱大人了然道:“我不需要。”
小萱還是搞不懂:“為什麽要穿紙人服啊?而且還穿十年……”
她連一個月隻穿一件衣服都做不到!
朱大人笑而不語,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不想說的事,再問下去也毫無結果。
江月鹿望向神龕,岔開了話題,“來時路上都有看到類似的神龕,似乎家家戶戶都在供奉,這是當地的神明嗎?”
朱大人道:“此人並非神明,而是一名巫師,名叫秦雪。”
冷靖道:“原來是我們的前輩。這位秦前輩是在此地故去的嗎?”
神明供奉,各地有各地特色。有的是本地德才兼備的人物飛升,有的是為本地做出過巨大貢獻,如此人物才會被修建廟宇經年受香火供奉。
但朱大人卻搖了搖頭,“秦巫師仍然活在世上。”
“仍然活著?”
所有人都很驚訝。因為無論是哪種人物,都是死後才能接受供奉的。
朱大人感慨了起來,突然一改之前的寡言少語,開始了瘋狂輸出。
“秦巫師乃是世俗之外的高人,他當時接受了我們這樣無理的請求……無非還是心善。也只有那樣心善又出眾的人,才能拯救我們於水火中啊。”
“沒有秦巫師,我們的鎮民早就在當時死光了,哪還有現在的熨鬥鎮呢?秦巫師為我們做了這些,我們又怎麽能不知恩圖報。可惜,今時不同往日,我們也拿不出金銀財寶,只能每家都為他供奉一座小小神龕,為他周遊在外的路途祈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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