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為善,另一方為惡。
一方為純白,另一方就是純黑。
可是眼下,這兩個上古生靈維持的人形,氣息不是純惡也不是純善,顏色既不是純白也不是純黑,他們黑白交織善惡不分,摟抱在一起讓江月鹿想起了古老的民族刻在岩石上的塗畫,那時候的神靈就像交纏在一起的雙蛇。
它們同根而生,無法分開,彼此間交纏著對方的氣息。
現在卻彼此厭惡。
那位神明看著還要更恐懼一些,好像在他們難以理解的維度裡,神是被鬼力量碾壓的。從現狀上看也是,鬼更為遊刃有余。
昔日的兄弟表現得越害怕,他就越興奮。
“那時候是我裝的啊,哥哥。”
“……”
“你為什麽不懷疑我呢?啊,你是不會懷疑我,因為在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墮落,還是純白無瑕的天上神明,凡事都會往好處想的你怎麽會覺得我是在欺騙你?我只要稍微裝得虛弱點,你就相信了。”
他發出幾聲怪笑。
站在他對面的人如墜冰窟。
“……你說、你說什麽?”
“還記得我們那次見面嗎,哥哥?那是我們自誕生以來第二次再見吧……中間隔了幾千年?還是一萬年?不記得了……反正你從來都避著我走,那次冷不丁來了我的地盤找我,可是讓我嚇了一跳呢。”
不用他說,神也記得。
那是對他來說最屈辱的記憶。
因為逐漸虛弱,總是陷入沉睡,他再也聽不到人們的祈願,也無法給予他們賜福。他非常著急,思前想後,恐怕只有他的“孿生弟弟”才能幫助他。他們都有著凡人不可企及的力量,隨著人間的善惡黑白起起伏伏。
他強,他便弱。
他們同生一體。
“你來了以後,在黑暗裡對我講了一個預言。很遙遠的預言,是你在誕生之際聽到的聲音。你聽到來自更高處的聲音對你我的死亡做出了一個預言,這個看不清身份的神秘人預言我們會在萬萬年之後一同死去。”
當時的神察覺到了自己力量的消亡,來到多年不見的弟弟面前,發現他也一樣虛弱,就知道這個預言是真的。
“接著,你就開始懇求我。”
神猛地抬頭,憤恨地盯著他的弟弟,可他的弟弟品嘗到他的憤怒,居然露出了變態的笑容。
他越羞恥,他就越興奮。
“你說你有辦法讓我們繼續活下去,但是,我得幫你做一件事。至於是什麽事……我想他們一定知道吧。”他轉過頭,第一次將目光從哥哥身上移開,落在了江月鹿和夏翼的身上,一換到他們身上,視線就變冷了。
這讓江月鹿意識到無論外表如何相像,他們的底子都是完全不同的造物。
他問道:“就是那次的中元夜?”
“沒錯,就是那次。哈哈哈!可憐的巫師絕對不敢相信,出賣他們的竟然是他們的神明大人。如果知道這一切惡果都是他們的神跪在我腳下舔著我的腳求來的,那些巫師會作何感想?”
他親昵地喊道:“哥哥,你覺得他們還會為你擦洗供桌,精心擺滿貢品,還會教他們幼小的孩子那些可親可愛的神仙歌謠嗎?”
江月鹿看到先前無比優雅的神渾身顫抖。
“我是……我都是為了他們!”
“我的子民,我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放棄他們!我怎麽能扔下他們不管呢?要是沒有我……他們要去哪裡祈求?沒有我,還有誰會聆聽他們的聲音?”
他一遍遍高聲重複著,聲音緊繃出了僵硬的調子,可他還是繼續顫著舌頭重複,好像堅持下去就能確信。
看著他這樣,他的弟弟越加玩味,“真的嗎?你是為了他們?”
“當然是真的!”
“我的哥哥啊,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對方的聲音扭曲極了,貼近神讓他逼視自己所否認的,“你來找我,你的計劃,你的圖謀,你敢說都是為了他人嗎?”
“當然是為了他們!我可是……”
“你可是無私的神,是嗎?無私的大愛的神明怎麽會承認自己擁有欲望?像你那該死可恨的弟弟一樣?”他一把抓住神的手,冰冷的溫度讓神打了一個激靈,接著他扭轉了神的身體,他們一起面對著江月鹿和夏翼。
“最後剩的巫師,就站在這兒,你敢告訴他你真正的心思嗎?你到底為什麽打開鬼門關——那一次,還有這一次,都是為了誰!”
“為了……為了我的子民!”
“騙人!哈哈哈!你騙人!”
神在弟弟怪異的大笑下瀕臨崩潰,“是、真的……”他失魂落魄地站了一會,忽然尖叫了起來,“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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