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自己一樣,和這座幻化出的城池格格不入,他和巷道裡的人擦身而過,卻像個透明的影子。如今他被江月鹿和鬼王避如蛇蠍,卻沒有多說什麽。
那道死在遙遠過去的人影辨識不出輪廓,望著爭搶靑蚨錢爭得頭破血流的人們若有所思。隔著漫長的光陰,他早已不像最開始那麽怨恨了。
“知道這些人後來的結局嗎?”他沒有抬頭,卻是說給江月鹿聽的。
既然他開了這個頭,自己不問,他也會傾訴下去。
這些孤寂的鬼魂,縱使強大如蘇鐵造出一座鬼都,卻還是想和人說一會話,人的血比鬼溫暖太多了。
“他們當時爭搶了一夜,誰也沒有得到靑蚨錢。等到日出以後,卻人人猜忌起來,認為有人將錢幣藏在了身上,為此謾罵、打鬥,爭紅了眼,卻怎麽也不肯承認——若非內心貪欲無邊,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蘇鐵似笑非笑,朝屋簷看來一眼。
“鬼王大人,不必太忌憚我吧。有您在此,我怎麽敢對他出手。”
夏翼看都不看他。
蘇鐵卻笑了起來,“真稀奇,您的表情看起來就像要殺了我。從前的鬼王大人會露出這麽外放的情感嗎?不瞞您說,我們幾個私下裡都覺得那群巫師說得沒錯。”
這些事是關於夏翼的,江月鹿聽得出神。
“就像那位孔院長說的,您確實是空的。”他做了一個剖開心扉的動作,笑眯眯道:“裡面什麽也沒有。”
夏翼道:“你叫巫師,倒是叫得親切。”
“孔院長嗎?”蘇鐵聳肩,“無所謂了,我和金木犀一樣,不是很在乎巫師和惡鬼之間的恩怨。”
“他是享樂至高無上,我是活了一輩子又死了一輩子,做鬼嘛,開心就好。”
話說回來,他又朝江月鹿看來,“如果早知道這個人會影響您的喜怒哀樂,我恐怕早就給他發麟芽城的邀請函了。”
說到這裡,他也有些沒明白。
“鬼王大人,你這人是從哪裡撿的?先前那麽多年從未聽您提過。”
夏翼無聲表示:不該管的別管。
“行了。我也不多問。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再不開始找點樂子就來不及了。”蘇鐵活動了下脖子,問江月鹿道:“看出我的能力是什麽了嗎?”
江月鹿覺得蘇鐵這隻鬼很有意思。
“你說靑蚨錢是無主之物,倒也不見得。”他的目光從散了光影的巷道人影移過,“你是怎麽死的我不知道,但從如今麟芽城和陰司錢大賽的規矩來看,你的能力應當是融合了靑蚨子母錢的。”
“那兩枚錢至少有一枚在你手中。”
蘇鐵:“繼續說下去。”
江月鹿回憶著進入麟芽城以來目睹的一切,“每一屆大賽的獲勝者,最後都要和你PK,他們在被你擊敗以後一蹶不振,我從他們口中聽過不止一次,說我不可能贏你。”
蘇鐵玩味道:“那你覺得你能贏嗎?”
江月鹿沒理他,他在分析問題的時候不會被人帶走話題。
“而你,自從PK開始後也非常自信,說不管我使出什麽手段,你都是最後的勝者。你的自信和金木犀的不同,似乎有著絕對的底氣,不管我是誰,我來自何方,我要用什麽和你PK,都不可能贏。”
“哪怕——”江月鹿靜靜道:“你不敵的鬼王也站在我這邊。”
“哈哈哈哈!”蘇鐵的笑聲炸裂地響起,“你比我更狂妄!”
“認為鬼王大人會幫你,未免也太無知了。無論我們惡鬼之間有著怎樣的矛盾,無論我們如何廝殺又互相謾罵,在對巫師一事上,我們都出奇地一致。”
“我們絕對不會幫一名巫師。”
“但是沒關系,你是人嘛,不了解我們鬼都的規矩很正常,今天就算退一萬步講,就算……”
蘇鐵有所忌憚地看了眼夏翼,“就算他真的出手,對最終的勝負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江月鹿搖頭,“他不會出手的。”
蘇鐵狐疑極了,在江月鹿說完這句話以後,夏翼卻也平和地收斂起了一身戾氣,“是的,我不會出手。”
蘇鐵意味深長:“看來我高估你的價值了……”
江月鹿懇切道:“他不會出手,是因為我會贏你。”
蘇鐵氣極反笑,“說什麽大話——”
“你的自信不就是因為最後所有的錢都會回到你身邊嗎?”聽到江月鹿直白地點明一切,蘇鐵微微一頓,很快又笑了起來。
這不算什麽秘密。
他讓江月鹿在幻境中看到靑蚨錢的故事,就是做好了打算,讓江月鹿不算無知地敗在他手裡,總比他不清不楚地死去有樂子的多。
更何況,也是給鬼王賣一個面子。
——看吧,我讓他知道了我的能力是什麽,就算如此他還是贏不了我。
蘇鐵在喜怒哀樂四鬼之中,掌握著極喜極樂的情緒,為此,他召集許多鬼魂來參加大賽,讓他們在直播界面裡使出渾身解數討要打賞。
拿到錢的主播,得到了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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