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它在後方撕咬著同類的屍骸——都是被江月鹿和夏翼斬殺的鬼。
那些都太難吃了。
遠不能跟眼前的大餐相比。
這二人的味道……還不像單純的人。它能聞到其中一個是人,另一個卻不是……雖然不是,但要比人更香更好吃……
惡鬼的涎水不斷流下,它苦苦壓抑自己的欲望已經到了極點,在潰堤的刹那撲向了二人。夏翼下意識擋在前方,可是江月鹿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兩個人同時行動,不巧撞在了一起,短暫一滯,惡臭的味道已經撲面而來。
危險——!
連江月鹿都為小小的他們攥緊了拳頭。
“嗷嗚……”
那惡鬼忽然崩潰尖叫起來,江月鹿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巨獸將惡鬼的脖頸一口咬斷,砸吧著嘴就地啃咬起來。
不到片刻,那惡鬼就變成了他人盤中餐。
在這個混亂的夜晚,弱肉強食遍地都是。
叢林中的蚊蟲螞蟻投來一瞥,便知曉這場爭鬥已經有了結果。它們靜靜等在一旁,等著巨獸結束飽餐,就輪到它們開飯。
“夏翼,這不是……這不是我們才剛放走的那隻……”江月鹿以為自己看花了眼,轉身向夏翼確認。
夏翼也認出來了。這是從他手裡放走的,他不可能不認識。
“它為什麽會來這裡啊?”江月鹿喃喃。
巨獸已經被囚禁了好多年,逃出生天之後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遠離此地?
那隻猛獸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它臥倒在夏翼和他面前打了個滾,滾出了地震的動靜,野獸的老臉跟著一紅,不好意思地轉到一邊,扭扭捏捏露出相對而言比較乾淨的肚皮來。
江月鹿驚了,“這是讓我們摸嗎?”
夏翼遲疑,“好像是的。”
江月鹿於是摸了摸它肚皮上的毛,野獸被摸之後更加開心,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那對猩紅的眼眸讓江月鹿覺得很親切。
他想了想,“就叫你小紅吧!”
“它既然來幫咱們,就說明有緣分。我們帶著它一起逃走吧?”
自然沒什麽不行的,有了野獸,他們還免於行走,可以坐在巨獸高高的脊背上,體驗日行千裡的感覺。
聞著皮毛裡淡淡的腥味,看著如電疾退的夜幕,他無端有一種走到天荒地老的錯覺,何況心愛的人還在身旁。
江月鹿看著夏翼,沒留神就說出了口,“以後你要記得我啊。”
夏翼皺了皺眉,“我不會和你分開的。”
江月鹿:“我當然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啦,可是……我就是說一說。也許是哥哥和我分開了,爸爸媽媽也很早就和我分開,我始終覺得這世上誰和誰都是要分開的,也許我們也會呢?”
夏翼看著他抱著膝蓋,欲言又止。
江月鹿看了眼他,“就當我是隨口亂說好了。不過,假如真的有那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夏翼臉色一變,“你——”
“以為我會死嗎?”江月鹿笑著搖頭,“我不會的,我也會竭盡所能活下去,活到和你再見的那一天。”
只是沒想到,那一天很快就來了。
跋涉七日之後,討伐江家的巫師大隊還是追上了他們。
已經七日過去,鬼巫大戰進入到了疲乏的後期,他們總算能分出神來對付江家逃走的余孽。
江月鹿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將自己看得比除鬼還要嚴重,寧願先除自己再保學院。但轉念一想,也能理解。
誰讓夏翼跟著他跑了呢?
恐怕在巫師們看來,自己已經不止是余孽了,還是勾引神明逃走作亂的異端,必須立刻斬草除根。
對鬼不一定會最狠,但對同類一定是。
人不就是這樣的嗎?
他和夏翼坐在齜牙咧嘴的小紅身上,巫師們就在對面虎視眈眈。
他遠遠掃了一眼,沒看到烏夜明。
被囚禁在體內動彈不得的江月鹿同樣感受著過去自己的視野,可是在剛剛湧現出“烏夜明好像不在”的念頭後,他就頭昏腦漲,像是突然被敲了一悶棍,眼前一黑,被拖入無邊的黑水……
這種氣力消退動彈不得的感覺和初次被禁錮很像。
江月鹿快要溺死在混亂時空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嗯?孔逐寧種下的力量沒有了嗎?罷了……真是孽緣,就讓我助你最後一臂之力……”
“你是……”
他渾渾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地,也看不見黑影是誰。
“不要問了,快些回去。”
“再不去,就趕不上再見了……”
“什麽……”
他的額頭被人猛地按入水中,再次濕漉漉驚醒抬頭,突然對上了一雙痛徹肺腑的紅眸,夏翼,是夏翼!
發生了什麽?
他怎麽會這麽痛苦?
百年前的夏翼一直如神祗般淡淡,他從沒有這樣驚心動魄的神情!
“江月鹿,不要松開……”一絲咬著牙關溢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處境,高空吹來的風冰寒徹骨,緩緩回頭一看,竟然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一層層稀薄的雲霧吹拂在身後,像是無數蛛女吐出的野絲勾魂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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