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鹿:“什麽地方?”
蘇鐵還未回答,夏翼就開了口,“你去過那裡,才剛離開。”
蘇鐵心道,鬼王大人,您這番說法恐怕小巫師是聽不明白的,但誰知江月鹿卻很快反應過來,“原來是金木犀的那條船,難怪。”
蘇鐵:“……”
銜尾船擁有自己的貨幣計量體系,是唯一一個不用陰司錢的地方。
想到可以找到言露言飛他們,江月鹿不由得有些激動,連蘇鐵看著他和夏翼微妙的神色都忽略了,“要怎麽找?”
“在找之前,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夏翼眸色一暗,蘇鐵飛速補充道:“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我找到他們以後,你讓我安全離開就行。”
江月鹿摸了摸下巴,他原本也沒有消滅都主的意思。
倘若是別的學院學生站在這裡,或許會非常憤慨,要和這群惡鬼勢不兩立,但他這個半路出家的野路子還真沒多少巫師的職業道德修養,他原本就是為了言飛言露才來鬼都的,收拾都主也只是順便。
但是讓蘇鐵恐慌他還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這家夥讓自己之前吃了不少虧。
他思索著點頭,“好,我答應你。”
蘇鐵這才松了一口氣,大踏步上前,動手探向江月鹿的眉間,還未貼近就被一束跳躍的青火灼燒發痛,大叫一聲松開了手。
夏翼冷漠地看著他,“你幹什麽?”
“幫他找人啊!”蘇鐵簡直要抓狂了,“您老人家不是見過我怎麽找人的嗎,往常我可都是這麽來的……我對他可沒有別的意思!”
再說了,您在後面一直盯著,我就是想害他也得動腦子想想吧!
江月鹿回過頭,望著面色不善的夏翼,“沒關系吧?”
夏翼嗯了一聲,還是不太痛快,將青火收了回來,朝蘇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敷衍一句,“剛剛手癢,你繼續。”
神經病啊!
蘇鐵這回不敢靠太近了,控制一枚錢幣戰戰兢兢飄到江月鹿眉心,解釋道:“我需要知道你的弟弟妹妹們長什麽樣,這麽做方便很多……”
忽然間,他嗯了一聲,似乎在江月鹿的記憶中發現了什麽。
夏翼:“怎麽了?”
“你……你的……”蘇鐵還未說完,忽然臉色大變,剛要退後卻渾身抽搐起來,這一下的變故叫所有人都沒回過神來,夏翼警惕地注視起四周,卻沒發現外人的氣息。
但蘇鐵怎麽看都是受到致命攻擊的樣子,江月鹿不熟悉,夏翼卻見過都主死亡代代更迭,這一擊無疑是致命傷。
讓蘇鐵毫無掙扎之力,連真身都露了出來,一枚枚墨綠色的古錢幣鑲嵌成了他的皮膚,這些古幣像是泥沙一般從蘇鐵的身體簌簌滑落,他朝著夏翼伸出手來,仿佛剛從煉獄中爬出的惡鬼,“鬼王……大人……救……”
他的話音被乾淨利落地切斷,咽喉到臉部化為粉塵。
很快,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層淺淺的墨色塵灰。一點風飄了過來,將蘇鐵的人形吹得支離破碎。
江月鹿反應過來後,臉色大變,“等一等!”
他死了無所謂,可是還沒有說弟弟妹妹在哪!
“沒用了。”夏翼不用看也知道,“他已經死去了。”
鬼也有死亡,人的終點不是鬼魂,人會越過死亡的終點到達另一個終點,而蘇鐵走到頭了。
他的語氣並無太多感慨,在他的漫長一生中,早已見過多代都主的更迭。紀紅茶如此,秦雪如此,蘇鐵亦是如此。
萬物終將消逝,如風沙滾滾流失。
他見過太多人與鬼死去,沒有誰會真的給他帶來影響。甚至江月鹿——他幼年時期的友人在“死去”時,夏翼都沒有多少感覺。
江月鹿呆呆站在原地,耳邊似乎還回響著剛才蘇鐵說的話,連夏翼走回身旁都未發覺。他低頭認真地思索,“蘇鐵肯定不是自殺。”
一個還在謀劃出路的鬼,是絕不可能自殺的。
“不是自戕。”夏翼也搖頭,“自戕的鬼魂不是這種死法,他的屍骸呈現出來的更像是被人突然襲擊致死。”
頓了頓,夏翼又道:“但現場沒有外敵出現,蘇鐵更像是觸發了某種詛咒。”
“詛咒……”江月鹿沉默。
如果蘇鐵的身上一直攜帶著詛咒,那為什麽剛才才觸發?
變故發生得太過迅疾,但仔細一想,蘇鐵在探知自己記憶以前都沒有異常……如此說來,他是從我的記憶裡發現了什麽,才引發了詛咒?
可那是我的記憶,為什麽詛咒會降臨在他身上,卻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江月鹿混亂無比,忽然聽見夏翼嗯了一聲,“你過來看。”
“怎麽了?”
夏翼讓他走近那層薄薄的灰燼,因為陰風陣陣,灰燼早已不成人形。江月鹿不知道他為何讓自己去看蘇鐵的遺骸,抬起頭不明所以。
“風有問題。”夏翼抬起手,做了一個抓空氣的動作,“它隻吹這些灰燼。”
還真是,江月鹿感受了一下,只有蘇鐵死去的地方留有余風。那風的溫度略微滾燙,像是他看不見的地方燃燒著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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