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眠大吼:“你還記得怎麽走嗎?!”
四下黑霧滾滾,早已不是最開始進來的燈火通明。何況要想從前後圍攻的劣勢環境中找出一條明路來,更是難上加難。
就算這麽問了,童眠也沒報太大希望。
“操……”
他一抹鼻子,手掌上印出了濕漉漉的血印,不由得苦笑起來。
“真是沒救了,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
先是鼻血,再是骨折,這具脆弱的身體總是如此。冷問寒和江月鹿是在野外也能茁壯生長的好苗子,他卻是一粒脆弱的殃種子,離開家族提供的溫室就活不下去。
“可我一點都不懷念那個溫室……”童眠咬住牙,狠狠地捂住了鼻子。
就算再舒適、再漂亮,那也是困住他寸步難行的地方……是監獄啊!
“再堅持一下。”
江月鹿在前方傳來好消息,他的聲音在疾風中聽著有喘息,“前面有亮光,應該可以出去。”
童眠不由精神一振,但他和亮光的距離太過遙遠。正常人邁出的十步,對他來說,就如同一百步一樣艱難。
氣喘籲籲許久,他終於下定決心,“你們先走好了!”
江月鹿愕然回過頭,“什麽?”
“我說你們先走!”童眠一邊拖著雙腳繼續跑,一邊指了指後面,“你沒看到後面是什麽情況嗎?”
“我能看到啊。”
漲大數倍的骷髏頭有十層樓那麽高,它們乘著黑煙趕路,一步就頂他們十來步。過不了多時,這群陰間追兵就會完全追上他們。
“咯咯咯咯咯!”
尖利的笑聲和汙濁腐爛的氣息一起撲了過來,“抓回去,全都抓回去!”
“哥哥,今天晚飯吃什麽?”
“吃大餐!三餐一湯咯咯咯!”
“菜裡有什麽,湯裡有什麽?”
“菜裡有六顆眼珠,六塊頭皮,六隻耳朵。湯裡燉爛了六根骨頭!”
骷髏的嘴邊流出黏稠的口水,垂涎欲滴地想象著接下來的美餐,不住發出吸溜口水的巨響聲,就像砰砰作響的恐怖雷鳴。
童眠的耳朵震得發疼,“快走吧,我待會……待會去找你們匯合!”
他的耳邊傳來了一聲冷哼,江月鹿道:“都多大年紀了還玩犧牲的戲碼呢?收收聲吧,還沒到你逞英雄的時候呢。”
童眠:“……”
江月鹿:“問寒,帶他走。”
冷問寒嗯了一聲,童眠第一次見識到了新生代落陰官的強勢,眼前光景翻了個個,下一秒已經被扛在了肩上。
他感覺自己的熱淚都要被晃出來了,“你們……你們……嗚……”
江月鹿毫不仁慈:“別太感動啊,不留你不是因為舍不得,而是因為純粹沒用。”
童眠的落淚戛然而止:“……嘎?”
“你也不看看,追我們的有多少骷髏,勻出一個啃你就得了,其他的不還是要來追我和問寒嗎?要我說勻一個都是看得起你……”
童眠憤然:“江月鹿你就不能閉——”
半晌寂靜。
冷問寒:“我把他敲暈了。做得不對嗎?”
“很對。”江月鹿回過頭,面色凝重,“得想想辦法了……”
正在大腦飛速轉動的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一個青年的聲音,“你們三個,過來這邊。這裡有路能出去。”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男人的聲音十分漠然,說的話卻像天籟般動聽。
江月鹿抬頭一看,“……是你?”
一半身影隱匿在暗中的青年,正是宴會開始時,跟隨船主一家人落在最後的人。離得近了,他身上那抹掩蓋不去的哀戚倦怠更是濃稠。
若說別的鬼是怨恨癡念鑄就,那他就是由自責慚愧組成。
他看也不看江月鹿等人,就好像只是站在那裡,隨意指了一個方向,“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出去,路上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回頭。”
冷問寒看向他,似乎在詢問是否要聽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的話。
“客人呀客人,你在哪裡呢?”
“我數到三,你們乖乖出來好不好呀?”
濃霧時而匯聚,時而飄散,血腥味步步緊逼。他們現在看不見自己,待會可就不一定了。
江月鹿心中急速盤算:哪條路能出去,他們三人心裡都沒譜,既然如此,還不如先信了他。
他當機立斷:“走!”
冷問寒跟在後,他飛馳在前。唯恐泄露身份,他們並不能使用巫術,因此只能依靠體能全速前進,連掏出火點亮前路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跑了多久,黑霧逐漸散盡,一個幽深的巷道出現在眼前。
“滴滴、答答……”身後傳來了滴水聲。
冷問寒正要回頭,卻被江月鹿按住了肩膀,低聲道:“他說過了,不能回頭。”這種奇異的囑咐,配上當下奇異的環境,就像身處陰曹地府冥間之路,深感詭異。
冷問寒:“陰間路上不能回頭。否則就會被惡鬼纏身,逐漸取代,之後你死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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