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鈴像被人掐住了嗓子,“司祭他會這麽做嗎……”
他會的。她心裡有一個聲音回答道。
他能不顧你們的感受反覆清洗記憶,還間接殺了麥冬……他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呢?
祝鈴在江月鹿安定的眼神中慢慢醒悟,她呼出一口氣,下定決心:“我明白了。我需要做什麽?”
“盡可能將所有學生聚在一起,有必要的話把我的話也告訴小春,她可以成為你今晚的助力。”
“然後?”
“沒有然後了。”
祝鈴難以置信:“決戰啊……就只是這些?”
江月鹿拍了拍她的頭,“我也不知道劇本怎麽寫的啊,小姑娘,你得對我有點耐心。”
祝鈴沒什麽底氣地垂下了頭,“好,我會有信心。”
她不言不語。接連而來的變故讓她有點麻木了,在被江月鹿叫到這裡之前,她想的還是今晚和梨花吃什麽這種小事——她後知後覺,這其實是一種逃避做法。她不想參與龐大的計劃,也不想被卷入混亂,她的腦子經不起折騰了。
既然有人像提線的大師一般操控她們的生死,那玩偶就該找到自己的位置,她不掙扎了,她會好好當一個提線木偶的。
可是。
可是……好難過,好不甘心啊。
江月鹿歎了口氣,蹲下身來,看著她的眼睛。她很不明白,象征著公平的造物主為何能給他這樣一雙不曾黯淡的雙眼,無論是何絕境,他似乎都有辦法解決。
“祝鈴。今晚的記憶是你能去創造,並能永遠留下的。”他說道:“它會久久地刻在你的腦子裡,別人帶不走,也洗不去。”
她咬住了嘴唇,咬出一條深刻的夢寐以求的痕跡。
江月鹿問道:“現在有信心和我一起創造今晚的計劃嗎?”
祝鈴頓了頓,毅然抬頭,“有。”
-
“孩子啊,你將與冷漠的世俗爭鬥。”
“孩子啊,你將與慘厲的惡鬼爭鬥。”
……
悠揚的歌聲傳遍了校園。
祝鈴低聲道:“很早之前我們不明白……校歌裡為什麽會出現惡鬼這種字眼。現在看來,您還是對我們留存了一絲善意的,在很早之前的一首歌裡就已經寫下來了今天的結局。”
“我們不是傻子,我們也會迷茫,我們會從破碎裡的記憶中看見矛盾的碎片,但卻很難懷疑照顧我們的司祭本人。您和所有老師一樣,是教我們課程,為我們做飯,讓我們成長的前輩和長者。”
“可是,是長輩就要騙我們嗎?”
“課是假的,考試也是假的。你們教的東西根本不是我們需要的。我從畫本裡看過其他地方的學校,他們的老師會教歷史,讓她們認清時光中的真相;會教語言,讓她們掌握和外面交流的技巧;會教地理,讓她們看清楚大世界的每一塊版圖,告訴他們,這些地方,你們早晚會去的。哪怕是在很遠很遠的未來,你們也會長大成人,實現自己的理想。老師啊,您有教過我們這些嗎?”
“您教了我們一堆沒用的知識,用不到的技能,其實是在說,我們根本不用有未來。因為早晚我們都會迎來這一天。”祝鈴抬起頭來,“但我要感謝您,司祭大人。”
遠處的月壇明了又暗,蒼老的聲音透過暗夜傳來:“感謝我什麽?”
“因為您也算教了一點有用的,就是讓我們學著去使用月力。”
司祭失笑道:“別開玩笑了,祝鈴。你們的月力來自於脖子上的日石圈,你們和我同屬一族,我像清楚我的身體一樣清楚你們的身體底子。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神那裡拿到了月力,為此我付出了多大代價……你根本不明白。”
祝鈴:“我明白的。”
“我知道你的代價。你去投靠了仇人的神明——樹神,對嗎?你供奉了最恨的人——他們的神明!”
月壇猙獰地亮了起來:“你怎麽會知道……你怎麽會知道?!”
“因為我也想過啊!”祝鈴怒吼道:“在我痛恨自己是個普通人的時候,我也想過怎麽做才能改變我無力的命運,去找樹神,我也想過!我像你了解我一樣了解你,因為我們是同族!”
她粗重地喘了口氣,慢慢平靜了下來:“但是我不會去做的,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
司祭冷漠道:“不愧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該讚賞你的底線,但是很遺憾,你很快就要沒命了。”
“我不會的。”
祝鈴一字一頓道:“我有我的神明。”
說完話,祝鈴閉上了眼睛,跟隨她一起的還有身後千名學生。
不遠之外的教學樓頂,小春的雙眼滿懷恨意與殺氣。跟在她身後的女生不安問道:“小春……你不害怕嗎?我們是在和司祭大人作對啊。”
“害怕?”她哼了一聲,“我早就不怕了。”
從我在墓園的樹洞看見被撕碎的麥冬時,我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我不相信你們的記憶裡沒出現過奇怪的人。奇怪的想不起來的人。想起來會高興又會難過的人。”小春說道:“為了她們,也為了我們不成為她們,現在跟著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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