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就是沒有。江月鹿暗自心想,你再瞪我也是沒有。我總不會因為你的三言兩語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夏翼語氣生硬,“沒關系,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你跟我回去,總能全部想起來。”
誰要跟你回去啊!江月鹿哭笑不得。
似乎是覺得他冥頑不靈,再不想和他廢話,夏翼黑著臉飄到了他身側,在他周圍轉了一圈,活像一隻聞味道的狗崽子。
只見他的臉色越差,最後徹底黑成了一面鍋底,大吼一聲,“可恨!他們在你身上動了什麽手腳!”
“為什麽我帶不走你!”
驕傲的鬼王大人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他既為鬼,也就沒有實體,而且他和那些死去的都主們更是不同,他從生下來就沒有過“活著”這個階段,也就不存在會有屍首留下。
既為影子,就可在夢中隨意來去。
今天本是個好日子,他終於找到了懸賞令的一絲氣息,順利進入了江月鹿的夢中。雖然聊得不是很愉快,但是來日方長,他可以帶他回去慢慢開始,可是沒想到……
“他們做了什麽?”
夏翼神色莫辨,“能擋住我,說明不是一般的巫術。極大可能對你也有損害,是他們自作主張,還是你也同意了?”
江月鹿剛張開口,夏翼就恨鐵不成鋼道:“我就知道是你!”
“……”
我什麽都沒說,你怎麽就知道了。他確實答應了孔院長,在進鬼都之前參加了一個儀式。孔院長拍著胸口保證,“絕對讓那小子近不了你的身。”看起來很有用處。
江月鹿心虛道:“我也沒有同意,這其中,說起來挺坎坷複雜的……”
“你不信我,害怕我。”
“沒有。”
他逼近了兩步,一動不動地望著,譏諷道:“我對你,比你對我熟悉多了。你就是不信我,還害怕我。”
江月鹿移開視線改口,“好吧,可能有一點,但你也從沒說過你是鬼王,我會意外很正常吧。”
“鬼王?”他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麽。再看過來又帶上複雜的笑意,“很快認罰,認了還要叫囂,這些也是一點都沒變。”
灰霧的邊緣慢慢有薄光透出,呼喚江月鹿醒來的聲音在上方不斷響起,似乎已經有人醒來了。夏翼恨恨地看著他,而他無辜撐起眼皮對視,心裡不斷給童眠和冷問寒加油。漫長的對峙一直持續到天光完全傾瀉進來,吞沒了夏翼的身影。
“我總會找到你的。”這是他咬著牙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江月鹿睜開眼坐起身,一摸後背滿是冷汗。他頭一回不覺得童眠話多,喋喋不休的他也別有一番可愛,“太感謝你了。”
童眠狐疑:“我們都醒來半天了,你怎麽才醒?”
冷問寒趴在床邊,像條白色的小狗似的,和純色的床鋪融為了一體。如果不是他感知力提升了,很難發現存在感如此低的人。這隻白小狗如今也擔憂地看著他。
江月鹿於是將兩個夢大概講述了一遍。
“銜尾船上有個被關起來的女孩求救?”童眠撓撓頭,“你的夢真奇怪。”
“在這片海域上做的夢會有什麽特殊之處嗎?”江月鹿思慮:“我在想,夢裡的女孩究竟是不是真的。”
“是真還是假,我們到時候去到船上一看便知。比起這個,我倒覺得你那第二個夢更嚴重一點。”童眠急得一跺腳,大拇指瞬間骨折,抱著自己的腳嗷嗷大叫了半晌,才帶著淚花爬回來:“萬一他追過來怎麽辦?”
他不敢直接喊夏翼的名字。
這隻大鬼來無影去無蹤,既然能半夜摸進別人的夢裡,說不準現在就在看不見的角落偷聽著呢。
江月鹿搖頭,“他應該不知道我們在哪。”
童眠冷靜下來,“這倒也是。我們來之前做了十足準備,一來鬼都這麽多,他不知道我們到底去了哪個,二來還有學院替我們打掩護。”讓他們來鬼都只是第一計劃,輔助計劃則由留守在學院的童副院長執行。
好比對戰時,他們先悄悄溜入戰場,後方開足火力為他們贏得機會和時間。
“總而言之,小心點總沒錯,咱們進了銜尾船一定要低調做人,說話要小聲,做事要謹慎——”童眠跛著腳拉開了門,外面的水氣一擁而入,“臥槽,這他媽是怎麽了,好多人啊——!!!”
冷問寒:“……”
被冷冷掃了一眼,童眠才摸鼻子,“哦哦,低調做人低調做人。”
他的大嗓門早已吸引了甲板上的一群鬼,他們回過頭來的神情難掩激動,“到了,咱們到了啊啊啊啊!”
鬼市到了。
三人不約而同望向遠處。
他們的鬼船不知不覺已經駛出了霧氣籠罩的海面,進入了一片寬闊的水域。水上沒有一絲波紋,平靜宛如巨大藍色的鏡面,倒映著漫天星空。他們就像是飄落在星河鏡面上的一隻枯葉。
在這片藍色水鏡的上空,漂浮著一隻巨大的木質船隻。
在見過熨鬥鎮和雪村的兩棵巨樹之後,他以為再也不會見到同等巨大之物。但眼前這隻大船比起巨樹,有過之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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