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連外邦這概念都沒有那就糟了……
但金木犀眼中的疑色卻消失了,“原來是外邦啊。怪不得。看不出來,你死時年紀也不大,閱歷竟如此豐富。”
“那你說說看,我這名字的花語又是什麽呢?”
“高雅,謙虛,陶醉。”他說出一個詞,金木犀就點一點頭,似乎非常讚同。江月鹿說出最後一個詞來,“初戀。”
他卻微微挑了下眉毛,似有些意外,轉而用扇子遮住半張臉吃吃笑了:“這個倒是不準了。我生前死後都沒享受過甜蜜的愛情……嗯,如果之後能有機會試試,倒也不錯。”
“你也不用太相信了,花語在我們……我所遇到的外邦之地,代表著一種美好祝福,並不能代表全部的人生……呃。鬼生。”
“祝福麽?”金木犀似笑非笑。
“聽你之前說的,似乎對銜尾船格外了解?”江月鹿試探道:“我們三個人初來乍到,對那裡還不太了解。”
“不了解就要去?哎,不過也難免吧。鬼都的鬼哪有不向往鬼市的,又有哪個不願意在銜尾船扎根享樂呢?”
金木犀倒是坦率,“你想知道什麽,問吧。不過,有許多事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江月鹿想了想,他不能問太暴露的問題。
“進船之前,我們要做什麽準備麽?”
“不必。銜尾船會有自己的審判標準。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金木犀話鋒一轉,“但是嘛,有一點是要注意下。”
“什麽?”
“夢。”
金木犀抬起手來,扇子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金燦彎月,“嗯……起霧了。大家也要開始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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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人死之前會有一場走馬燈,生時的一幕幕將如光影掠過,無論是悲是喜都會收束進死亡的終點。到這一刻,方顯人生公平。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不會再做夢,那場回馬燈便是最後一次體驗光怪陸離幻夢的機會。
然而,總會有例外。
鬼船快到終點時會經過一處神秘海域,到時無感無覺,甚至察覺不到周圍發生了變化。但是,進入這片海域的所有魂靈,就像被夢魔的雙手輕柔拂過,無一例外都開始沉入夢鄉。
夢到往事,夢到未來。
在夢中苦笑,流淚,聲嘶力竭。握手言和,至死方休。
夢中會出現自己過去擁有的人生,也會出現不曾擁有過的。正是如此,才能稱為夢境。夢既然是夢,就無廣無邊,無法抵達,能讓你見到思念的愛人,沒見過的智者,想要成為的英雄。
無法體驗的願望被夢魔揉成一粒粒星光,喂入人的口中變成了一個個夢境。
朋友、手足與摯愛,近距離接觸過的人,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據說“夢魔的送別”是在抵達最幸福的國度之前,最後品嘗遺憾與痛苦的機會。
夜深了,濃重的大霧將鬼船整個包裹,所有人都沉沉睡去,連最鬧騰的孩童都停下追逐的步伐,跌倒在地打起輕微的鼾聲。
這一晚,江月鹿久違地做了兩個夢。
在第一個夢裡,他聽到了一個小姑娘的求救聲。
他站在一個非常空、很廣袤的空間裡,然而走了幾步才發現,其實四周豎著透明如玻璃的壁障,伸手一碰,表面便會浮出一張水紅色的笑臉。
他聽到的求救聲,就從腳下發出,一個機靈的小姑娘似乎遇到了點麻煩,她像是呼救很久了,聽起來很虛弱:“有人嗎?救救我……這裡有人嗎?”
“有人嗎,聽得到我說話嗎?”
江月鹿沒有著急回答,他凝神觀察起腳下。
腳底似乎踩著一面巨大的水鏡,下方的視野清晰無比,和自己所處的這一層非常相似,一樣的空蕩廣袤,同樣有透明的壁障,而且似乎在被人不斷觸碰,壁障上浮現出來的面孔不是微笑,而是哭泣的。
是誰在觸碰呢?他沒有看到任何人。一陣陣風掠過去,哭泣的水色面孔就亮了。
這個呼救的“女孩”,真的存在嗎?
“有人嗎……有人在這裡嗎?”
女孩發出小獸般的低聲啜泣,江月鹿試著開口:“你好?聽得到——”問話卻被激昂的叫喚打斷,“啊啊啊啊!!!!!!有人!!!真的有人啊!!!”
江月鹿:“……”
“抱歉……我實在太久沒聽到有人說話了,有點激動……你也在銜尾船上嗎?”
江月鹿精神來了,“你在船上?”
“嗯嗯!”女孩似乎很怕他離開,語氣非常快,“我在船上遇到了點麻煩,可以來救我出去嗎?”
江月鹿:“這個——”
“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我的爸爸媽媽是這條船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如果你能安全送我回去,他們一定會送你一大筆錢財……珍寶也可以!你想要什麽,他們都會送給你,只要你帶我回去……”
富有?錢財,珍寶。
聽起來銜尾船也如人世一般,劃分出來了貧富階層啊。
聽不到他的聲音,女孩誤以為他不願意,覺得觸手可及的希望再次渺茫:“求求你,我被關在這裡很久了,我想出去,我想爸爸媽媽,我想看看外面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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