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居然會愚蠢到在失憶時誤會了自己和江月鹿的關系,以為他們是相戀又分開的親密戀人。
司祭用一句“他好像遇到危險了哦”就將他勾到了雪林裡,那家夥預先埋伏下的法陣讓他始料未及,再加上失憶使不出原先一半的本事,總之,當時使用的那具人類女性的軀殼破碎了,他的遊魂才回歸到了陰間,在這裡暫時停歇。
在失去那具身軀後,他也順帶著想起了所有的事。
在江月鹿面前蹩腳地說話做事表白,問別人如何能討他開心,像個軟蛋一樣為了他難過兮兮,又像個傻逼擋在他面前說誰都不能欺負他的江月鹿……乾過的傻事樁樁件件、撲面而來,讓他恨不得立刻再死一次。
於是裝死躺在了棺材裡,對外面不聞不問。等再次醒過來,就看到了江月鹿本人。
原來他誤打誤撞來了他的地盤?
夏翼也有點疑惑,附近這麽多人,他為什麽偏偏進了他的元辰宮?
“噢。我明白了。”江月鹿忽然說道。
夏翼漫不經心,“你明白什麽了。”
江月鹿說道:“司祭以為你喜歡我,對不對?他以為誤會是真的,我們從前是那種關系。所以讓你去救我……之類的?我猜的。”
夏翼白了臉,“誰、誰喜歡你?少發瘋了!!!”
說了一大堆話,怎麽只聽到了這四個字啊……江月鹿哭笑不得,“我知道啊,你不喜歡我,我之前也和你說了很多次,就怕你想起來以後很難面對。我能理解你啊,不光你覺得麻煩,我也覺得煩,還好現在你都想起來了。”
夏翼聽得氣血上湧,“你覺得我很煩?”
“呃……”江月鹿想說他沒這個意思,但是一時半會沒適應遊魂狀態,話沒能說出口,就讓夏翼以為他的沉默是在表達難為和無奈,蹭一下站了起來,臉都氣成了大頭特效:“你真覺得我煩啊!”
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這一切異常,只能歸結為失憶的後遺症。他的記憶是完整了,但是和江月鹿的關系還沒有恢復如常,所以也沒辦法用原先的心態對待他。嗯,一定是這樣。不然在聽到他說自己有點麻煩以後,為什麽會心口發悶呢?
夏翼想要轉移話題,便在宮內逛了起來。
之前不知道這是誰的元辰宮,也懶得細看,現在知道是江月鹿的,反而來了點興趣。他見過許多人靈魂的棲身之所,有的一貧如洗,什麽也沒有,有的金碧輝煌,卻總是空落落。江月鹿的,有點另類,中間擺了口死人的棺材,四周黑乎乎隱匿在黑霧中。
看著很小,但因為有尚未踏足的幽暗迷霧,所以也可以算是神秘廣大。
朝黑霧中走了幾步,夏翼忽然看見一處亮著熒光的東西,走近了一瞧,發現那是聚集了江月鹿生平往事的走馬燈。靈界是會出現一些前塵往事,他不太意外。
江月鹿執著的那三個孩子出現在面前,他注意到那時的他非常青澀。
自己也是個尚未成熟的少年,卻像父親一樣照顧著幾個小屁孩。夏翼忽然有點領悟,為什麽江月鹿在帶著那群傻子般的小孩隊友時無比耐心,他就是很擅長帶孩子,那是日經月累的陪伴積攢下來的經驗。
然而他所陪伴、也陪伴著他的三個親人,卻死於那場大火。
火焰映紅了夏翼的眼尾,似乎融化了面容覆蓋著的堅冰,這讓他顯得沒有那麽不通人情。他靜靜看著江月鹿那時站在花園裡不得動彈的痛苦,如果能踏出一步,就能救出他們吧,朦朦朧朧理解了一點他的折磨。
事實上,鬼王大人很少如此良久地駐足在一個凡人的走馬燈前,與他浩瀚無盡的壽命相比,江月鹿數年的光陰就如同金魚的吐息,瞬生又寂滅。
為什麽關注他,這就要提到那個與他同名同姓的人了。
那個已經死去,在這世上不複存在的“江月鹿”。
“……嗯?”
忽然之間,在下一幕中,夏翼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和江月鹿在一間昏暗狹窄的小閣樓上坐著。這一幕勒緊了他的呼吸,一瞬間時空凝滯。
……這也是他的回憶。
剛找回來的記憶中,曾有一整段的部分和一個叫做江月鹿的人類相關。後來他死了,巫師收斂了他的骸骨,他也確認了他的死亡。但是現在,他從這段過去的走馬燈中,得到了一個幾乎可信的事實。
沒有死?
沒有死……
沒有死!
夏翼幾乎一瞬間翻身而起,殘影掠到了江月鹿身邊,認識他的這段日子,他曾經多次靠近他,可是這次的感覺完全不同。他的手危險地放在江月鹿的後頸,探摸著他的溫度,下一刻,用力地按向自己。
仔細、仔細地看著他!
他的內心在呐喊著同一句話——如果他有心。
“嘶……”
沒有留情的力道讓江月鹿猝不及防地吃痛抬起頭,他不太明白為什麽夏翼一瞬間就性情大變,用剛硬的態度控制住了他的身體。
現在的夏翼離他很近,冰霜凍住的面孔似乎能聞到霜殺之氣,死死地盯著自己,那雙紅眸從未燃燒得如此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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