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反而十分快意,心裡又辣又爽——那些讓麥冬消失還清除大家記憶的人,一定就在她後面看著吧?
就讓她們看著吧!看著她犯錯,然後一筆筆記下她的罪行,直到忍無可忍把她也抓起來,這樣最好!
這樣她就能去見她的好朋友了。
“她們騙了我——”小春在空中憤怒地尖叫起來,“把我扔到這裡來,我還是找不到她,她到底去哪裡了!!!”
尖銳的聲音觸犯了扭住她脖子的大樹,森林中響起猛獸發怒的暗吼。大樹將她狠狠甩向地面,冰殼大地瞬間被擊穿,裂紋層層擴散,少女被摔在地上,因慣性往後衝去,江月鹿緊追上她,符紙飛出,柔軟的土衝出冰層,在小春的後背撞上石頭之前穩穩將其托住。
“小春,醒醒!”
“鹿月老師……”她費力睜眼。
剛才的叫聲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眨了眨眼,她剛要說話,卻在江月鹿背後看到了什麽,整個人被釘穿在原地。
她被甩到了另一棵樹下,這棵沉默的大樹也有一塊墓碑,立在江月鹿身後,上面刻下的名字,正是她失蹤不見的友人——
“麥冬……”
小春艱難從地上爬起,掙開了江月鹿的胳膊,剛才那一擊一定震碎了她的心脈肺腑,要不然為什麽此刻會心如刀割。慢慢走到了墓碑前,她撫摸著兩個字,下意識抬起頭來,朝樹的身軀看去。
關押她的牢籠,也和她的一樣。
麥冬會在裡面嗎?
小春扭頭,聲音輕得聽不見,“鹿月老師,能幫我進去嗎?我想看看她。”
夏翼想說,白費功夫。人早在兩周前失蹤,如今早已是屍骨一具,何必再看?但江月鹿做了個噓的手勢,答應道:“知道了。我來幫你。”
樹身很快開出一個容一人通過的洞,考慮到裡面光線昏暗,江月鹿還準備了一支燃燒的簡陋火把,遞給了她。
“謝謝。”小春輕聲道謝。
夏翼自然沒心情瞧她們的相認戲碼,轉身去對付空中咆哮的樹藤了,這座冰冷的墓園似乎只有禁錮小春的大樹醒著。
江月鹿走了過來,他沒有跟著小春進去。
“有墓碑的樹應該都能攻擊人,現在只有一棵在活動……恐怕因為它們的蘇醒是有機制的。”也許只有在獻祭進食的時候,這些樹才會從冬眠狀態蘇醒。
江月鹿遠遠觀察著。
這些樹不像樹人顱,不會說話。今天的月光不像那天幽暗,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它的外形。就只是樹而已。
那問題就來了。區區一棵樹怎麽會靈活如人,驅動枝條如同使喚雙手熟練絲滑?怎麽做到的?有人在暗中控制嗎?
正在思索,卻聽到身後的樹洞傳來一聲驚叫。他飛快轉身,扶住了洞口的邊緣,還沒進去就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忍不住皺起眉來。
“小春!你在哪?”
交給她的火把不知丟到了哪去,樹窟濃墨幽深,女孩的哭泣近若咫尺。江月鹿聽到她還有聲音,微微放下心來,摸索到地上的火把,再次點亮,照亮了縮在角落裡的少女。
“你還好嗎?能走嗎?”
她不回答。
火光往女孩身旁一移,看一眼就觸目驚心,江月鹿幾乎吐了出來。
好不容易忘記了那些破碎的人體組織,他蹲下身來,“回去吧。”
小春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站起來的,那一大片血泊和碎肉奪去了她的理智,她想哭,卻哭不出來。猜想過的結果和真正見到完全是兩碼事,誰能承認自己永遠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她再也看不見她了。想到這一點,她就像失去了魂魄的娃娃,任由江月鹿拉扯起身,就著火光望見了粗糙壁面上的稚兒刻畫。
下一秒,雙眼就攀上了潮濕的霧氣。
江月鹿察覺後也看向圖畫,那似乎是人在彌留之際沒有多大力氣時費力刻下的痕跡,歪歪扭扭,模模糊糊,依稀看得出來是兩朵花。
一朵從天下墜落,一朵在地上盛開,冬雪春花,如此簡單。
兩個小人在旁牽著手走路。
“深冬乾枯的樹葉到了春天總會變得翠綠,就像麥冬和小春永不分離,春和冬的手將會永遠連在一起。”她這麽說過。
小春的眼淚奪眶而出。
江月鹿:“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她胡亂抹去眼淚,卻忍不住放聲大哭,“我太冷了,對不起,老師,我太冷了啊......”
......
江月鹿給她用了一點安神符,等她昏昏睡去後背了她出來。就這幾句話的時間,外面已經天翻地覆,夏翼似乎打紅了眼。
他站在糾纏堆壘的枯枝之上,一雙眼眸紅得滴血。他手裡拎著的樹藤蔫了吧唧,像沒吃飽飯的小蛇蟲,哪還有之前拋小春上天入地的架勢。
江月鹿心想,要是沒人阻止,夏翼恐怕能將這片墓園翻了天。
但那些人會讓他這麽做嗎?
像是回應他的心聲,空中響起一道無奈的聲音。
“停止吧,兩位。”
是月壇的司祭大人。
第62章 樹高女中22
深夜的月壇本該是寂靜的,但圓形大廳中卻站滿了人。仔細一看,都是江月鹿認識的熟面孔,來自巫師學院的學生們齊聚一堂,面色惴惴,不清楚的還以為是被發現了外來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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