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這兒,你給我取了名字。”夏翼走上前來。
“還有這個雕像,是你第一次給我雕的神像,但後來你又做了一個更好的,這個就一直放在這兒了。”
頓了頓。他說:“我沒丟。”
有一點驕傲,有一點賭氣。
“過了這麽多年了,我一件都沒弄丟。”夏翼看著他,“可是江月鹿,你卻把自己的記憶給搞丟了。我真瞧不起你。”
江月鹿被他說得心挺沉重,“……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夏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你怎麽不反駁我?不對。你知道……你都想起來了?”
江月鹿:“想起來了一點。”
夏翼懷疑道:“一點是幾點。”
江月鹿:“……”
這孩子怎麽這麽死腦筋呢。
“算了,你別說。我自己問。”夏翼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裡放著什麽?”
江月鹿想到他這段時間對自己的執著,試探:“放著我?”
夏翼無語地看著他,“你的臉皮還跟從前一樣厚。”
江月鹿叫屈:“誰說的,從小我就被說是臉皮最薄的……”
“那是別人。別人當然看不出來。我可以。”夏翼哼了一聲,“別把我和其他人混作一談,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江月鹿:“好吧。所以到底放了什麽?”
夏翼:“我不說。”
江月鹿:“……”
夏翼哼道:“我乾嗎要說,你自己想,什麽時候想起來再說。”
江月鹿長出了一口氣,“知道了。你還要問嗎?”
“問啊。”夏翼想了想,“你說說看,我的名字是怎麽來的。”
江月鹿松了口氣,“是星辰的寓意。南方朱雀裡……月鹿與翼挨在一起,我先有了名字,再為你取了名字。”
“嗯。”夏翼臉色和緩,“還有呢。”
還有嗎?江月鹿費勁回想著那天老卷軸說的話,他就說了這些啊。
“想不起來了?”
“嗯……”
夏翼一臉服了你,“算了。我就當你現在記性不好。別的事你都能忘記,但這件事你要一直記住。”
他又揮了揮手,閣樓裡忽然回蕩起一個聲音。
江月鹿一下就聽出來了。
這是他的聲音。
“我媽媽說,我的名字除了吉星高照的含義,還是星宿朱雀的胳肢窩,哈哈哈胳肢窩你知道吧?就是連著翅膀的地方。”
“夏翼你呢,你的名字就很好懂了,是翅膀,是朱雀的翅膀。”
“沒有翅膀,朱雀就是殘廢的朱雀。沒有夏翼,江月鹿是飛不起來的。”
……
時間過去了很久,他都沒說一句話,夏翼走近幾步,打量著他的臉色,“你在想什麽?”
江月鹿:“我覺得有點羞恥……”
還有什麽比重放自己的黑歷史更羞恥的嗎?
夏翼卻殘忍地笑了,“羞恥就對了,我就是故意的,誰讓你敢跑,誰讓你敢消失這麽久,誰讓你敢忘了我。”
“憑什麽這些話只有我一個記得?我每年都會來這兒,你回來過嗎?”
“我一個坐在這兒的時候,你在幹什麽。哦,是了,你和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在一起,給他們做蛋糕,炒菜,給他們講故事。”
夏翼越說越氣了。
江月鹿被他說得抬不起頭來,他好像在被一百個人指責“你沒有心”“你殘忍冷酷”“你喪盡天良你不是人”。
換成從前,他或許會覺得夏翼有病。
但那是因為他當時確定自己不認識夏翼,在他二十多歲的人生裡,從來沒有遇到過“被他起名”的鬼魂。
但現在他不敢篤定了。
他在淚水凝結的過去看到了他和夏翼坐在一起,那個閣樓如今就在這棟建築裡。如果說還有其他懷疑的問題,也都在他莫名其妙找到路以後煙消雲散了。不然怎麽解釋他對這間建築如此熟悉?
簡直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
江月鹿深信邏輯,深信自己,一件事如果無法邏輯自洽,那就算是他自身的記憶也值得懷疑。
所以他歎了口氣,一臉沒辦法的樣子,“這件事是我不對。對不……”
夏翼瞪著眼:“我不要聽對不起。”
“那我就不說。”
江月鹿誠懇道:“我總能做些事來讓你高興吧,不管你吩咐什麽,我都會答應的。”
夏翼想了想,“我要吃蛋糕。”
“我做。”
“我要吃一桌子不一樣的菜。”
“沒問題。”
“我還要……”夏翼有點卡殼。
江月鹿笑著問他,“要我給你也講睡前故事嗎?我給小孩們講的都是童話故事,你這麽大了,我不知道講些什麽才好。”
夏翼哼了聲,“不用。我不是小孩子。”
“嗯嗯,你不是小孩子。”
蛋糕,吃的,一起玩。
夏翼冥思苦想,也就想出了這些單調的懲罰。
這倒不是他為江月鹿網開一面,他是真挺恨的,想到江月鹿怎麽從夢裡抽身而去就恨得咬牙切齒,他是真存了心思,要給江月鹿一個結結實實的懲罰,最好讓他長足記性,最好讓他怕了,隻敢和他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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