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之前路過時,看到村民扎的紙人旁邊滾著人眼球,真的不是他看錯了。那些眼球、五官的用處,他現在都知道了。
一陣風吹來,掠過身上冒出來的細汗,芮苗感覺自己身上刺骨地寒冷。
眼角余光瞥見有影子從面前掠過,芮苗抬起頭,卻只看到一件衣服豎在自己跟前。沒有頭、沒有腳,卻直挺挺地立著,像是在看他。
“骨碌碌”的聲音傳了過來,人頭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它突然張開嘴,發出沙啞難聽的聲音:“選中你了!選中你了!”
小漂亮嚇得腮肉咬得死緊,尖尖的小臉上滿是驚慌無措。泡的發爛發脹的人頭直勾勾地盯著他,被那件沒有手的衣服緩慢“拿”了起來,升高到他的頭頂,像是被捏碎了似的、突然炸開——
芮苗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像是被嚇壞了的小動物似的,纖長濃密的睫毛顫得仿佛蝴蝶脆弱的翅膀。小男生坐在蒲團上,白嫩的腿肉卻不小心粘上了一點灰塵,看起來很可憐。
然而從他頭頂上淋下來的,卻不是腥臭發爛的碎肉。升起來的人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一顆繡球,炸開後紛紛揚揚的紅色花瓣落下來,雪花一般柔軟地飛灑,沾在了芮苗的頭髮上、睫毛上,還有手上。
漫天馥鬱的香氣中,神選中了祂的“祭品”。
芮苗感覺無數柔軟從他臉上滑過,他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只看到一個似乎在離去的黑色人影。這個背影看起來十分熟悉,芮苗的心跳慢了一瞬。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只有那麽一瞬,他的視野驟然清晰。
周圍的紙人全部不見了,旁邊捏著他的手緊得讓他發疼。芮苗轉過頭,這次是戚銅本人難看得要死的臉色。他的嘴唇抿得死緊,芮苗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見過這麽如臨大敵的表情。
畢竟戚銅可是賭場主啊,他是個瘋子,怎麽會害怕呢。
芮苗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旁邊傳來嘶啞嘲哳的聲音。
“給他穿上嫁衣。”
神婆白慘慘的眼珠直勾勾盯著撒了一地的嫣紅花瓣,滿是皺皮的臉上表情古怪到了極點,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其他圍坐著的玩家也都表情詭異地面面相覷,他們親眼看見在地上滾動著的人頭突然在芮苗面前停下,迅速升起來炸開,卻在頃刻間變成了繡球,漫天飛落紅花。
這一幕簡直詭異又不可思議極了。
神婆滿是白翳的蒼老雙眼瞪得駭人,足足過了好半晌,她喉嚨裡又發出那種冒著氣泡般的古怪聲音。
“神要娶新娘了。”
“大紅花轎抬他上山,你們這些外鄉人,該要到神殿去‘獻祭’了。”
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否則,神不會保佑你們的。”
……
芮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換上紅嫁衣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喜轎裡了。
八抬的喜轎很寬大,轎子上綴著紅豔豔的綢花,轎廂雕著精美到極致的花紋,然而芮苗坐在裡面,卻總覺得自己能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在房間裡也曾經聞到過,是那種檀香似的、燃過的香灰的味道,縈繞在他鼻端。
綢滑的紅蓋頭蓋在他的腦袋上,外頭傳來滲人的嗩呐聲。芮苗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看到一層紅光,轎廂裡安靜得過分可怕。
“B612,為什麽呢?”
繡滿精致紋樣的寬大袖口底下,兩隻白生生幼嫩嫩的手緊緊捏在一起,捏得指尖發白。芮苗緊張得額頭都冒出了細汗,沾濕了茸茸的銀色額發。
明明戚銅給他的手鏈他還戴在手上,不是說這個道具的作用是“不被規則選中”嗎?芮苗以為,這次的選祭品不可能選中他了。
B612的語氣十分複雜:“宿主,按理來說是不會被選中的。人頭選人是主線劇情的一個環節,只要是選擇性的規則,手鏈就應該起作用才是,除非……”
小漂亮在蓋頭底下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上轎子前,他隱隱約約聽到了神婆古怪又沙啞的聲音,不知道是在跟別人說話、還是在喃喃自語。
“是‘祂’自己選中了他。”
“既是神的新娘,那自然是要變成和神一樣的東西。不管變成什麽,總之不會是人……”
不會是人。
芮苗輕輕打了個寒顫。
他的嫁衣很繁瑣,繡著金線的腰帶勒出一把細腰,鳳凰紋樣的霞帔落下來,耳環頭飾丁零當啷。這種天氣穿成這樣,應該會熱才對。
然而芮苗還是感覺很冷,他總感覺有股寒氣從他的脊椎上一直冒出來。
B612小聲安慰他:“宿主,沒事,我掃描到戚銅就在你的轎簾外面,他擔心你出事,離你很近。”
芮苗小小地“嗯”了一聲,粉嫩嫩的腮肉在蓋頭下緊張地微微鼓起。
喜轎外,神色各異的玩家再一次扛著貢品上山。
然而這次名為“獻祭”,說是“送嫁”似乎更合適。“囍”字大紅對牌、圓盤大的金鑼、紅傘、繡扇,幾乎全是迎親隊伍才會用到的東西。
玩家中抱團的那一撥搶先奪走了扛對牌、拿金鑼這類一看就安全系數更高的任務,其余零散的玩家,隻好被迫來抬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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